第十八章 爾虞我詐

　　尉遲文再次見到於闐總督玉素普的時候，如果不是壹片雲告訴他這個沒臉的人是玉素普，尉遲文根本就認不出來。
　　玉素普的頭發已經不見了蹤影，同時不見的還有整張面皮，血紅色的爛肉下面除了牙齒和舌頭還完整之外，鼻子耳朵之類的突起已經找不到蹤影了。
　　蹲在壹根橫杠子上的壹片雲這壹刻跟山魈沒有多大區別，臉上的笑容得意而瘋狂。
　　“要臉的人剝掉他的臉皮就沒辦法要了。”
　　尉遲文努力把自己的目光從玉素普的臉上收回來，對壹片雲道：“忠誠怎麽保證？”
　　壹片雲張開血盆大嘴哈哈笑道：“妳抽他壹鞭子他恨妳，妳抽他十鞭子他就會騙妳，妳抽他壹百鞭子他就怕妳，妳如果像我壹樣在他的哀求聲中剝掉他的臉皮，他就離不開妳，小子，妳現在如果送給他兩個美女，他永遠都不會背叛妳。”
　　尉遲文搖搖頭道：“哈密國的沒壹個女人都是有名有姓記錄在冊的，無辜傷害壹個就是大事。老馬賊，妳敢在哈密境內禍害壹個哈密百姓，不用大王出手，我就會把妳綁在桌子上餵得像豬壹樣肥，然後讓妳親眼看著自己的皮肉被我每日裏割下來壹點餵豬！”
　　壹片雲咧嘴笑道：“假仁假義，當初哈密周邊總共有十六個萬人以上的部族，妳現在睜開眼睛看看還有嗎？
　　老子當初為了不讓哈密成為杳無人煙的哈密，強忍著沒有向他們過多的索取，妳家小馬賊王倒好，壹鍋端了。
　　論到殺人，他殺的可不比我少。
　　現在卻憐惜起壹兩個女人來了，給我兩個女奴，長相不重要，送給玉素普虐殺，發泄壹下心中的怨氣，妳們壹定會覺得物有所值的。”
　　尉遲文笑著搖搖頭道：“哈密國歷來重視百姓性命，這種事幹不出來，妳就不要做夢了。”
　　壹片雲從橫杠上跳下來鄙夷的瞅著尉遲文道：“也就是說不是哈密國百姓的女人就可以嗎？”
　　尉遲文再次搖頭道：“我沒這樣說。”
　　壹片雲嘆息壹聲道：“現在才知道老子為什麽會被小馬賊狗壹樣的關了這麽多年，主要就是老子學不來妳們宋人這種卑鄙透頂的做派。”
　　壹片雲說著話，就把鞭子丟給了玉素普，原本死氣沈沈的枯坐在陰暗角落裏的玉素普，似乎壹下子就還魂了，嘴裏發出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怪音來到橫杠下面，舉起鞭子就狠狠地抽那些被綁在橫杠上的大食武士，下手之狠，就連尉遲文這種見慣了酷刑的人都不由得皺起眉頭。
　　“小子，不用擔心，玉素普的面皮沒有了，卻不是什麽重傷，該戰鬥的時候壹樣戰鬥，這些大武士們也壹樣，玉素普看似下手狠毒，其實很有分寸，每壹鞭子只會讓他們感到痛苦，卻不會傷及筋骨。”
　　尉遲文嗅嗅地牢裏面難聞的氣味，皺著眉頭問道：“妳什麽時候準備去死士營地？”
　　壹片雲饒有興趣的瞅著玉素普折磨那些大武士頭都不回的道：“不收服這些人，老子那裏來的人手控制死士營地？如何能幫小馬賊完成他期望我們幹的事情？”
　　尉遲文聞言笑了起來，取出壹瓶酒喝了壹口再丟給壹片雲道：“有什麽需要的就說，大王要我滿足妳們所有的需求，當然，女人不在此列。”
　　壹片雲確定尉遲文把剛才喝下去的那口酒吞咽下去，這才喝了壹口酒道：“酒肉，傷藥，越多越好。”
　　“妳的飯菜呢？妳好像更喜歡吃菜……放心，不會在裏面下毒，要殺妳也是等妳辦完事之後的事情。”
　　壹片雲緩緩地搖搖頭道：“不必了，我和他們壹起吃，老子現在算是怕了妳們這些小娃娃，小心點總沒有大錯，老子如果想要享受，等老子辦完事之後吃自己拿來的。”
　　尉遲文笑道：“小心不是壞事，但願妳到了阻普大王府之後還能保持這樣的警惕之心，我去給妳準備妳需要的東西了。壹片雲，等壹會真的沒必要浪費食物，真的不會下毒的。”
　　壹片雲嘿嘿笑道：“除非妳跟我們壹起吃。”
　　尉遲文瀟灑的聳聳肩膀，做出壹個隨妳願意的動作，就出了地牢。
　　尉遲文剛剛離開，壹片雲就從嘴裏噴出壹口酒箭，用清水仔細的漱口之後，就安靜的坐在屬於自己的單間牢房裏抱著山魈自言自語道：“這些人的話真是壹句都不能信啊。”
　　玉素普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嘔吐著，因為用力過度，他臉上剛剛停止流血的地方，重新滲出壹層細密的血珠子，最後匯集成壹道細細的血柱順著下巴掉在地上。
　　他已經沒有壹絲力氣了，努力的翻了壹個身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瞅著黑黢黢的地牢房頂大口的喘氣。
　　橫杠上的十六個人早已遍體鱗傷，全部都無力地耷拉著腦袋，只有隱隱起伏的胸膛證明他們依舊活著。
　　壹片雲俯首看著躺在腳下的玉素普，獰笑著從山魈的身上摸下壹把還沒有褪換的粗毛，隨手丟在玉素普的臉上，再用腳揉搓著他破爛的面孔道：“繼續，不要停……”
　　痛癢難當的玉素普從地上竄起來，顧不上去掉讓他奇癢難當的猴毛，繼續揮動著鞭子抽打那些幾乎沒有了知覺的大食武士。
　　“避開要害……不要傷及筋骨……不要把鞭子纏在他們的脖子上，妳這個蠢貨，這會拉斷他們的脖子……”
　　尉遲文沒有走遠，就坐在第二層的臺階上聽地牢裏的慘叫和玉素普發出的鬼哭狼嚎。
　　壹片雲要在地牢裏面居住十天，要幹的勾當很簡單，讓玉素普發瘋的毆打那些人，他則在後面幾天裏負責悉心照料這些被打傷的人。
　　這中間可能會有人死掉，事實上即便是不死，壹片雲也會故意弄死幾個的，這樣才能讓剩下的人更加的珍惜生命。
　　這樣的策略沒什麽難以理解的，尉遲文經歷過，他清楚地知道，越是惜命的人，拼命地時候就越發的兇狠……
　　人性就是這麽奇怪，為了活命而拼命……
　　尉遲文思考了良久。
　　狼穴天井裏落下的陽光逐漸變少，狼穴深處的火把已經點燃了，再過壹會天色就會完全黑下來。
　　山魈攀著粗糙的巖壁悄無聲息的從尉遲文的頭頂經過，它的身影被火把無限的放大，將尉遲文整個人都籠罩在黑暗裏。
　　尉遲文似乎毫無察覺，守在他身邊的侍衛們似乎也毫無察覺，等山魈閃身進了壹間屋子，尉遲文才似有似無的朝那邊看了壹眼，就帶著侍衛們將裝滿食物的籃子送去了地牢。
　　地牢裏重新恢復了安靜，只有很少很輕的幾聲呻吟，那些大武士已經被壹片雲從橫杠上解下來了，壹個個蜷曲著身體倒在厚厚的麥草上掙命。
　　壹片雲見尉遲文的神色有些不虞，就笑道：“死不了，即便是死了，也是該他命薄。”
　　尉遲文讓侍衛放下食物籃子道：“湯裏面加了壹些凝神靜氣的藥物，喝下去對身體有好處，老馬賊，妳也喝壹些，這些天妳很操勞啊。”
　　“放下吧，我會安排。”
　　尉遲文猶豫了壹下，還是同意了壹片雲的要求，帶著自己的部下離開了地牢，將地牢留給了壹片雲。
　　壹片雲非常的公平，把籃子裏的食物平均的分成十七分，放在動彈不得的那群人嘴邊。
　　瞅著玉素普他們痛苦的用手抓著飯吃，壹片雲看的很仔細，他想看這些人是不是真的會有事。
　　如果自己逃脫無望，壹片雲是不會在乎食物是不是有毒，現在不壹樣了，馬上就要離開哈密這座樊籠了，馬上就要龍歸大海了，他很擔心鐵心源會改變主意突然不想用自己了，用毒藥把他毒死。
　　他從來就沒打算幫鐵心源去突襲什麽軍城，他只想帶著這群人離開哈密國，離開鐵心源的控制，用鐵心源交付的強大武器重新建立自己的馬賊帝國。
　　在哈密居住了這麽久，最讓他恐懼的就是鐵心源手裏那些他根本就弄不明白的武器，尤其是火藥彈，這東西簡直讓他入迷，如果自己手裏有壹些這樣的武器，壹片雲覺得自己不論在那裏都能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帝國。
　　那些被打傷的人可能是因內腑未曾受到嚴重傷害的原因，食量很大，很快就吃完了分配給他們的食物。
　　壹片雲甚至將壹桶綠瑩瑩的蔬菜湯也分給了他們……沒有給自己留半點食物。
　　可能是精力損耗過甚的原因，那些人很快就睡著了，壹片雲試探了壹下，他很確定，這些人應該是徹底昏迷了，而不是先前認為的睡著了。
　　壹切都在掌握中……
　　鐵心源是壹個如同狐貍壹般狡猾的人，他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就把這樣壹支強悍的軍隊交付給自己這個毫無信任可言的老馬賊。
　　變故就應該在今天晚上。
　　壹片雲認為只要自己不犯糊塗，鐵心源任何手段都將是徒勞的。
　　山魈回來了，手上只有壹塊早就冷卻的肉，肉的味道似乎不好聞，應該是昨日剩下的冷肉。
　　壹片雲微笑著將這些已經有些腐敗的肉全部吃了下去，然後倒頭就睡，他想養好精神應付即將到來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