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狐

校對版全本

歷史軍事

被壹場雨水清洗過的戈壁幹凈得讓人心醉。
且不說白日裏那些葉子已經泛黃的胡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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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痛苦的賣馬生意

銀狐 by 校對版全本

2019-7-26 15:58

  歐陽修看著那張俊秀的面龐,嘆息了壹聲,走到鐵心源的對面坐下來,手按著那壇子梨花白道:“我已經和妳割袍斷義了。”
  鐵心源似乎並不驚訝,沒有惱怒,更沒有慚愧之情,只是趴在桌子上笑道:“今天妳斷情,明天我絕義,無非都是些尋常舉動而已。既然妳已經割袍斷義了,我們今天就喝壹個割袍斷義酒,這世上想找壹個不討厭的酒伴已經很難了,能多喝壹次就多喝壹次,下次見面再成陌路人便是。”
  “馬賊不是正途……”
  “在西域之地先生告訴我什麽才是正途?那裏的王和皇族是血脈高貴的人嗎?可惜他們的祖先無不出身馬賊。壹條絲綢路養活了西域無數盜賊,那裏的人已經習慣了燒殺搶掠,想要平安過日子,就只能成為別人的刀下鬼。即便是孔夫子到了西域,說不定也會搶上壹搶。”
  聽到鐵心源侮辱夫子,歐陽修並不惱怒,壹個馬賊侮辱聖人是應該的,君子和賊人本身就是勢不兩立的兩種人。
  “我們可以反抗賊人的搶掠,我們自己卻不能去搶掠別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是壹個簡單的道理。”
  鐵心源給歐陽修打開了酒壇子,聽他這樣說立刻皺眉道:“憑什麽?憑什麽他們可以搶劫我,我卻不能搶劫他們?好人難道就該天生被欺負?如果當壹個好人會如此的委屈,我寧願做壹個惡人,壹個讓全天下的人都害怕的惡人。”
  歐陽修微微壹笑,並不反駁,提起酒壇子和鐵心源碰了壹下就灌了壹大口酒下肚。
  溫熱的酒漿下肚,熱氣從肺腑間升起,最後散布全身,有說不出的舒服。
  敲著桌子唱起了《蘇武牧羊》,歌聲低沈徘徊,唱到最後卻別的慷慨激昂,以至於連酒碗都砸碎了。
  他不說話,那前日裏兩人喝酒唱的歌來諷刺鐵心源。
  等歐陽修唱完,鐵心源給他換了壹個酒碗道:“我不做蘇武,更不會做李陵,我只想誰的眼色都不看痛痛快快的過壹生。”
  “妳現在不過是耶律重元麾下的走狗而已。”
  “外面虎狼太多,我還是先找個大腿抱上,免得雛鳳還未清鳴就被人家放鍋裏給燉了。”
  “這麽說少兄之誌並不在他人屋檐之下?”
  鐵心源從懷裏掏出那枚征西大將軍漢印拿給歐陽修道:“遲早有壹天,大宋的朝堂上會見到用了這枚印章的文書,陛下說不定還會派遣妳當使者去我軍營作客。”
  歐陽修放下酒碗,仔細的研究了壹下這枚漢印,擡頭笑道:“這是蜀漢征西大將軍魏延的帥印,此人在諸葛亮死後,不服長史楊儀的調遣,率兵燒絕棧道反攻楊儀,部下不服,後被部將馬岱斬殺,夷三族!所以啊,這枚漢印不是什麽吉祥之物!”
  鐵心源楞了壹下,重新拿起漢印瞅了壹眼道:“魏延的?”
  歐陽修喝口酒笑道:“確實是悍將魏延,魏文長的軍印,從夏竦那裏得到的吧?”
  鐵心源指指自己的後腦勺問歐陽修:“請先生看看我腦後到底生沒生什麽反骨!”
  歐陽修搖搖頭道:“反不反的在心,不在骨頭上,唔,妳的後腦勺長得不錯。”
  鐵心源把玩著漢印笑道:“魏文長壹生都未曾到過西域,這個征西大將軍的名頭未免有些名不副實。我鐵心源卻身在西域,這枚漢印無疑是他們給我鑄造的,以後這枚漢印就是我的隨身印鑒了,先生日後若是見到文書上有這枚印章的痕跡,那就是我親手簽發的。”
  歐陽修啞然失笑道:“妳倒是對自己很有信心。也好,如果日後老夫看到妳的文書,壹定要求陛下派遣我去妳軍營走壹遭,看看妳這個征西大將軍的名頭是否名副其實。”
  這樣明顯的敷衍之詞,鐵心源如何會聽不出來,說完了閑話,就該說正事了。
  敲著桌子沈吟壹下道:“我有壹批馬意圖出手,不知先生那裏有沒有什麽門路?”
  正在喝酒的歐陽修停下手上的動作,緩緩地放下酒壇子問道:“壹匹,還是壹批?”
  鐵心源皺眉道:“不少於三千匹!”
  歐陽修倒吸了壹口涼氣道:“何來如此多的馬匹?”
  鐵心源笑道:“我是馬賊!”
  歐陽修剛剛繃緊的身體忽然松弛了下來,端起酒壇子又喝了壹口酒無力地道:“三千匹戰馬,出不了遼境。”
  鐵心源笑道:“我負責把馬匹送到大宋邊境!”
  歐陽修猛地站起來怒道:“爾欺我為三歲孩童不成?”
  鐵心源往嘴裏丟壹顆炒豆子懶懶的道:“壹手交錢,壹手交馬,價格按照京兆府馬價,童叟無欺!”
  “何處交易?”
  “橫山!”
  “馬齒幾何?”
  “老少均有!”
  “矮腳馬?”
  “西域馬!”
  “有何為證?”
  “我帶來了兩百匹,妳可以帶走十匹作為例證。”
  “為何不能是兩百匹?”
  “妳沒錢啊!”
  歐陽修緩緩坐倒,壹字壹句的道:“老夫可以做保。”
  鐵心源搖搖頭道:“您的家產微博,不足作保。”
  歐陽修憤然道:“老夫名滿天下……”
  鐵心源笑道:“如果這筆生意在和您做,自然可以做,很簡單,我非常的相信您的人品。
  問題是,如今朝中說話管用的,韓琦,龐籍,夏竦,富弼,文彥博那壹個是誠實君子?
  我聽說過富弼和青塘瞎氈做的生意,嘖嘖嘖,我要是瞎氈寧願壹頭碰死。
  至於韓琦,當初在橫山的時候,他可是臭名昭著的大騙子啊!”
  “老包,包拯也可作保。”歐陽修尷尬的笑了壹下道。
  鐵心源嘆息壹聲道:“您二位作保的東西無非就是您二人的兩顆人頭而已。到時候人家不願意付錢,我要您二位的人頭做什麽?”
  歐陽修看著鐵心源的眼睛再喝壹口酒道:“妳不像是壹個貪圖財貨的人,如果妳帶著三千匹馬回到東京,加官晉爵並非難事。”
  “壹失足成千古恨,先生這樣的敦厚長者,見我成了馬賊都不免和我割袍斷義,若是朝中那些偽君子知道了,我鐵心源那裏還有什麽活路。再說,西域壹片雲麾下馬賊無數,很多人都是我的心腹兄弟,雖然幹的事情不體面,卻對我忠心耿耿,拋棄了他們,我連惡人都要當不成了。此事休要再提!”
  歐陽修憐惜的瞅著鐵心源這個被逼迫誤入歧途的少年長嘆壹聲道:“既然如此,老夫回國就向陛下稟報此事!”
  鐵心源心中忽然有些不忍,叮囑歐陽修道:“讓富弼來和我做生意吧,您和我這個馬賊相識壹場,已經有些玷汙您的名聲了。人家已然認為您和自家外甥女有違人倫,再認識我這個名滿天下的大盜,您還有活路嗎?”
  歐陽修慘然的苦笑壹聲,好像想到了什麽,擡頭問道:“我在西京聽聞大盜壹片雲縱橫西域三十年所向無敵,為什麽妳自稱是壹片雲呢?”
  鐵心源面不改色地笑道:“我誤入匪窟,壹片雲認為我是壹個可造之才,對我百般呵護,並委以重任,然後他就死了!死在牽機藥之下!”
  聽到這個簡單的答案,歐陽修瞠目結舌,拿指頭指著鐵心源壹連說了七八個妳字,不知如何評價。
  只覺得胸口像是塞了好大壹團棉花,胸悶氣短,端起酒壇子壹口氣把壇子裏的酒喝的精光,這才匆匆的和鐵心源敲定了樣品戰馬的交接事宜,而後就如同躲避瘟神壹般的和鐵心源告辭。
  今天的壹場酒,完全顛覆了他對世界的認知,壹個能把愛護自己提拔自己的恩人用牽機藥毒死的人,竟然可以心安理得的將這樣的隱私事情告訴別人,並且還有些自得!
  如果不是因為要購買戰馬,他大概當場就會罵出狼心狗肺這樣的惡毒話語。
  歐陽修走後,鐵心源獨自壹人就著漫天的白雪又喝了好多酒,即便是他酒量過人,離開酒樓的時候腳步也有些蹣跚。
  雙手搭在嘎嘎和尉遲文的肩頭,冒著鵝毛大雪回到了客棧,也不洗漱,壹頭倒在柔軟的皮毛堆裏,沈沈的睡去了。
  燕趙國王府。
  孟元直和許東升二人妳全身披掛,杵著兵刃踞坐在門房內,壹左壹右如同兩尊門神。
  如果穿過長長的廊道來到燕趙國王府的後宅,他們就能聽到耶律重元的咆哮聲。
  刺王殺駕的事情還遠遠沒有平息,就在今天上午,黃金力士將整個燕趙國王府翻了壹個底朝天。
  表面上說是為了調查兇手,實際上卻是為了震懾燕趙國王耶律重元。
  當王府在西京多年搜刮出來的金石寶玉全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後。
  隱忍多時的耶律重元終於徹底的爆發了,他的聲音如同夜梟的鳴叫壹般在王府的上空盤旋。
  即便是涅魯古也不敢上前勸阻半分,瘋獸壹般的耶律重元在砸毀了整座大堂之後,才對涅魯古道:“必須要想辦法,壹旦皇帝龍馭賓天,就是我們父子被千刀萬剮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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