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悲壯的狄青

　　王安石不在乎壹點錢糧上的得失，鐵心源自然更加的不在乎。
　　占便宜的人總是大度的。
　　楊懷玉在清香城失蹤了五天，第六天的時候出現在鐵心源面前，整個人清減的厲害，就是沒有什麽精氣神。
　　和他壹起進來的水兒臉色不好看，那身體丟進椅子就自顧自的喝茶。
　　鐵心源擡頭看了壹下楊懷玉笑道：“總算是想起自己的差事了，也不怕我糊弄妳。”
　　楊懷玉慵懶的靠在窗前，瞅著城主府花園笑道：“妳吃了大虧，讓妳沾點便宜又如何？妳終究不會害我的。”
　　鐵心源在文書上批閱了壹行字就把毛筆擱置了，給楊懷玉倒了壹杯茶道：“將軍多少還是要懂壹點政治的，不能人雲亦雲，萬壹人家騙妳，妳將死無葬身之地。”
　　“怎麽說？”楊懷玉的樣子非常的輕佻。
　　“如果妳不說那個該死的京兆府糧價，妳帶來的錢應該能買多壹倍的糧食。”
　　楊懷玉呲著牙嘿嘿笑道：“我知道，河湟的邊軍沒少從妳這裏買東西，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哈密糧價？”
　　鐵心源滿意的點點頭，朝楊懷玉挑挑大拇指道：“還是自家兄弟貼心，就是妳回去之後不好交代。”
　　楊懷玉從鐵心源的桌子上抓了壹把杏仁丟嘴裏邊嚼邊說：“有什麽不好交代的，來哈密之前我已經上表了，要求了解哈密糧價之後再動手，被樞密院給打回來了。”
　　鐵心源點點頭道：“然後妳就急著來哈密，在劉攽等人面前裝出壹副對不起朋友的樣子，讓他們給妳作保，還從我手裏把壹百萬束草料的單子拿走自己幹，是不是？”
　　楊懷玉笑道：“賬還是要從妳這裏走壹遭的，弟兄們窮啊，不弄點外快，拿什麽衣錦還鄉？”
　　鐵心源嘆息壹聲對壹臉不高興的水兒道：“我還沒死呢，妳擺著壹個死人臉給誰看？”
　　水兒郁悶的指著楊懷玉道：“妳問他！”
　　楊懷玉笑道：“我把所有的錢都給哈密相國府了，想在清香城逍遙兩日身上沒錢，不找他找誰？”
　　鐵心源揉揉太陽穴苦笑道：“妳為何不在館驛，或者城主府歇息，那點費用我還是出的起的。”
　　楊懷玉把腦袋搖的如同撥浪鼓壹般道：“不壹樣，用妳的錢去花銷，節省了我玩不痛快，花多了妳手下的官員會彈劾，還是用水兒他們的錢比較好。”
　　“妳玩痛快了麽？”
　　楊懷玉哈哈大笑不回答，水兒怒道：“他這幾天夜夜笙歌，幾乎把西域三十六國的美女找遍了。花點錢不要緊，主要是他在人家那裏花銷過後，總是告訴別人，找我去付賬。”
　　鐵心源不想理睬他們之間的爛賬，敲著桌子對楊懷玉道：“糧食給妳備好了，火藥彈也給妳備好了，都是重新裝過火藥的好東西，我私人又給妳贈送了壹千枚，記著幫我看好西夏卓啰和南軍司，別讓他有機會北上來找我的麻煩。”
　　楊懷玉笑道：“西夏人忙碌的很，沒時間找妳麻煩，沒藏訛龐和自己的妹子鬧翻了，如今西夏黑山威福軍司已經屯駐賀蘭山，威逼銀夏二州，短時間內抽不出卓啰和南來幹別的。說實話，妳這時候如果想要經營河西走廊正是時候。”
　　“沒工夫，契丹人來勢洶洶，不把他們打趴下，我沒機會經營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很重要啊，妳要是想要給我小侄兒最強大的支援，就必須打通河西走廊，讓大宋徹底感受到妳的熱情，他們才會正視妳。如果哈密國總是這樣孤懸海外，他們不會重視的。”
　　鐵心源翻了楊懷玉壹眼道：“這是誰的主意？妳爹的還是狄青的？龐籍還沒有這麽大的胃口。”
　　楊懷玉站直了身子鄭重的道：“這是大宋將門的主意，我們現在的日子雖然不好過，可是，那些大頭巾們想要把將門幹掉也不可能。如果妳能奪下河西走廊，大宋將門就會有真正的大佬來找妳商量我侄兒成為皇儲的事情。”
　　鐵心源笑著搖頭道：“我寧願把賭註押在我嶽父腦子抽筋把皇位傳給喜兒上面，也不相信妳們。”
　　“為什麽？妳兒子想要成為皇儲離不開將門的支持！”楊懷玉有些著急。
　　鐵心源瞅了楊懷玉半天，看的楊懷玉渾身發毛，鐵心源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讓他畏懼三分，如今成為哈密王之後，給的壓力更是龐大，尤其是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讓他有壹種光著身子面對壹頭狼王的感覺。
　　前面之所以表現的隨便，是在掩飾自己忐忑的心情。
　　“無論如何妳都會幫喜兒吧？”
　　鐵心源莞爾壹笑，楊懷玉身上的壓力似乎壹下子沒有了，不假思索的道：“這是自然。”
　　鐵心源點點頭欣慰的道：“狄青還沒有被文彥博和韓琦弄死？”
　　楊懷玉壹臉黯然的道：“壹個樞密副使被壹個知府呵斥，妳以為他活的如何？”
　　鐵心源嘆壹口氣道：“看樣子快死了。”
　　“戰爭，現在需要壹場大戰，才能將狄公從困境中解脫出來……”
　　楊懷玉滿是期望的瞅著鐵心源。
　　鐵心源搖搖頭道：“契丹人就要打過來了，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給自己四面樹敵，妳可能還不知道，我哈密的使者已經去了西夏，帶著禮物給西夏太後莫藏氏賀壽。”
　　“我們可以請動朝中重臣，為哈密斡旋，或許能讓契丹暫緩對哈密的進攻，妳們只要出壹些錢就是了。”
　　鐵心源和水兒壹起嘿嘿笑了起來，水兒拍著案幾笑道：“我們做了兩年的準備，終於把契丹人給盼來了，源哥兒準備用這壹戰給契丹人壹個沈痛的教訓，給哈密爭取十年的平安時光，這個時候妳要我們停止戰爭？這不是在幫我們，而是在幫契丹。”
　　楊懷玉和其余宋人不同，因為鐵心源的關系他時時刻刻關心著哈密的狀況，只要有商隊或者使節去了哈密，他都會細細的探問哈密的狀況。
　　他知道哈密國從建國的那壹刻起，無時無刻不在備戰中，樓蘭城壹戰，是哈密國打的第壹場大戰，在這場進行了整整兩個月的大戰中，哈密軍隊表現的可圈可點。
　　雖然付出了沈重的代價，可是通過這場大戰，哈密國已經出現了壹大批合格的軍隊。
　　而冷平給他的信中，更是仔細描述了哈密軍隊的作戰方式，冷平相信，壹旦哈密軍隊再經歷幾次大戰，壹定會成為壹支強大的軍隊的，可能比大宋西軍更加的強大。
　　“如果狄青能來哈密，我會把哈密所有軍隊全部交到他手上，只要上了戰場，我保證壹眼不發，只在後方默默地供應他所需要的所有軍資，在他們得勝歸來或者戰敗歸來，我壹定會準備好酒肉款待他們。我會承受所有的結果，包括好的或者壞的。”
　　鐵心源同樣以熾熱的目光瞅著楊懷玉。
　　楊懷玉壹臉的死灰色，堅決的搖搖頭道：“這沒有半分可能，狄公寧願死在大宋，也不會私自踏出國境半步，我爹也是如此。”
　　鐵心源搖搖頭看著水兒道：“要是妳到了狄青的地步妳怎麽辦？”
　　水兒笑道：“立刻跑路，跑的遠遠地，等妳不再發昏了再會了，免得妳將來後悔。”
　　鐵心源苦笑壹聲對楊懷玉道：“這就是哈密和大宋的不同之處，大宋有狄公和妳爹這樣的人，所以，無論大宋敗落成什麽樣子都能延續下去。這就是壹個國家真正的大氣，和大宋相比，哈密的基礎薄弱，就處處顯得小家子氣。或許能夠強剩於壹時，卻沒有辦法長久……沒有忠臣烈士的國家，是可悲的。”
　　水兒見鐵心源在看他，連忙搖頭道：“我不想當烈士，還想活著享福，看兒女們長大成人。如果實在是沒法子了，我們再考慮當烈士的事情。”
　　楊懷玉的心如同墜了壹塊鉛沈甸甸的，鐵心源拒絕了在西部發起壹場戰爭的建議，這會讓很多人失望的。
　　哈密說到底是壹個獨立的個體，他不會為了別人改變他固有的腳步，哪怕是狄青也不成。
　　鐵心源拍拍楊懷玉的肩膀道：“糧食和火藥彈都給妳準備好了，早點回去吧，想要看我們和西夏打仗，就要先看我們和契丹人打完之後再做評估。壹個國家打仗，是要看利益的，而哈密尤為如此，對哈密國，對哈密百姓沒有利益的戰爭，我們不會參與。”
　　楊懷玉只是點點頭，就和水兒離開了，他今天把話說出來了，鐵心源拒絕的很透徹，不給大宋將門任何希望。
　　那是壹群快要被歷史淘汰的人，哈密國不是垃圾堆，什麽樣的東西都往筐子裏裝。
　　狄青如果能來哈密，鐵心源會活活的笑死，有這樣壹個經驗老到的統帥，正好可以彌補哈密軍中將帥經驗不足的問題，只要狄青當上幾年的哈密統帥，哈密國的軍隊戰力絕對會上壹個大臺階。
　　至於狄青會把軍隊帶走的問題，鐵心源絲毫都不擔心，大宋根本就養不起這些哈密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