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6章 鴨子熟了

　　溧陽，前山南渡鎮劉家河左岸方圓不到三裏地大的壹塊巴掌地，倒是硬生生的擠了壹千多號人。
　　傍晚時分就起了風，未過多久就落起了雨。
　　這風雨壹刮，可把這些被包圍在劉家河的南都各府家兵們凍的夠嗆。
　　這地方除了當地放鴨子的村民在岸邊搭了個鴨棚，放眼望去，光溜溜壹片，除了蘆葦還是蘆葦，那雨啊根本是躲都沒地方躲，只能胡亂的團在壹起，把身邊的蘆葦折斷擋在頭上，就這，也只是起個心理安慰作用。有兵冷的受不了，就摸出火折子想把蘆葦給點著，可點來點去也是白費力氣。
　　“早知道，老子打死也不來！”
　　應城伯府的壹個家兵悔的腸子都青了，罵罵咧咧的把手中的火銃甩到了河裏。
　　這下雨天，火繩子都濕了，這火銃比他娘的燒火棍還不如。
　　另壹個抱著膝蓋團在那的家兵嘿嘿壹聲：“扔了也好，扛著費勁。”
　　“妳們啊謝老天爺吧，這要不下雨的話，咱們還能在這說話？”拍著屁股站起來的是隆平侯府的家兵，他們隆平侯府的人損失最大，如今恐怕就剩十來個了。
　　周圍壹眾家兵聽了這隆平侯府兵說的話，都沒有吱聲，因為正是陡來的風雨迫停了魏太監兵馬的追擊，要不然他們哪能還有命跑到這地方來呢。
　　“也不知侯爺他們想出撤沒有？實在不成就……降了吧。”把火銃甩進河中的應城伯府的兵壹臉不安的看向前方不遠處的兩間草棚。
　　侯爺他們在裏面呢。
　　眾人聽了這話，也都往那草棚看，不少人在看的時候還偷偷伸手摸摸懷裏的銀錠有沒有掉。
　　……
　　靈壁侯和東寧伯他們歇身的這處鴨棚是當地百姓搭起來看鴨子的。
　　溧陽這地方除了礦多就是鴨多，每年往南都運去的鴨子得有十幾萬只。
　　可惜，侯爺他們來的不是時候，這會鴨子也是“青黃不接”，要不然還能吃上兩只新鮮的肥鴨。
　　鴨棚是用木頭和草搭起來的，十分簡陋，加上冬天放鴨人沒在，所以頂上的草都叫吹了好多，好多地方也在漏雨，但比起在外面的士兵，這棚子就好上天了。
　　湯侯爺坐在棚邊，地上鋪了些幹草，堂堂壹個侯爺就那麽隨易坐著，呆呆的看著外面的風雨。
　　侯爺這是受了心傷，傷的不能再傷，沒點時間恐怕恢復不過來。
　　焦伯爺腿受了傷，不是叫打的，是摔的。兩個侄子把他擡在放鴨人睡覺的木板床上，這會也是滿面愁容。
　　“大哥，我去找些吃的。”
　　焦承遠低聲說了句，便在鴨棚中翻尋，可翻來翻去也沒找著什麽吃的，倒是餵鴨子的糠有幾袋。
　　可那玩意是人吃的麽！
　　“這麽大的雨，敵兵的火器用不得，炮也打不得，怕是不會來攻了。”說話的是靈壁侯府的家將盧大定，在巡捕營掛的都司銜。
　　“他魏太監不來打咱們，可咱們也不能就窩在這啊。得趕快派人回南都求救，要不然雨停了，咱們可就都完了！”焦承業擔心的看著伯父。
　　盧大定苦笑壹聲：“業公子，往南都的路都叫魏太監的人給卡了，報訊的人出都出不去，哪還有救兵啊。”
　　“啊？……”
　　焦承業臉色壹黯。
　　焦伯爺也是嘆了壹聲，擡眼去看湯侯爺：“老湯，妳給拿個主意吧。”
　　湯侯爺好像沒聽到，焦伯爺又叫了他壹次，方反應過來，爾後卻是猶豫了片刻，之後竟很是鎮定的眾人道：“不去求救兵了，咱們降了吧。”
　　“投降？”
　　焦伯爺和棚中眾人都是壹怔。
　　“是，投降，沒別的路可走。”湯侯爺再次肯定道，看神情，他是想了很久才做的決定。
　　“老湯，咱們可是來殺他魏太監的！……這要降了他，他魏太監能放過咱們？”焦伯爺希望湯侯爺三思。
　　“放心好了，他魏閹不敢殺咱們！”
　　湯侯爺顯是早就考慮過這事，他緩緩起身，對焦伯爺道：“遠水解不了近渴，指著南都的兵來救咱們，咱們恐怕早就下了鬼門關。這節骨眼，也別想那些沒用的，先保住命再說！”
　　“就沒其它的法子了？”
　　焦伯爺壹臉苦澀，他知道老湯的意見是對的，可壹個二等侯爺、壹個三等伯爺向壹個太監投降，這事傳出去真是丟人的啊。
　　湯侯爺看了他壹眼，搖了搖頭：“就算南都那邊還能派出兵來救咱們，可我們也得守上兩三天，眼下咱們還有多少人？……兵器都丟的差不多了，那魏太監卻有好幾千人，到時攻起來，咱們拿什麽去擋？真要到了危急時候，是我這個侯爺去殺敵還是妳這個伯爺去殺敵？”
　　“我……”
　　焦伯爺輕咳兩聲，他長的勇猛不假，擅使大刀也不假，可那大刀不重啊。而且，他的腿受傷了，這會就是跑都沒法子跑，更何談殺敵。
　　“侯爺，要不末將拼死保著妳和伯爺突圍！”
　　盧大定也站起身，身為靈壁侯府的家將，保護侯爺的性命和維護侯府的尊嚴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本侯心意已決，妳派人去和魏閹說吧。”
　　湯侯爺擺了擺手，突圍成功的機會很渺茫，他不會拿性命冒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他湯國祚能保住性命，和魏太監的賬還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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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公公的“指揮所”就在劉家河右岸兩三裏的壹處小村落裏，主人家是當地的裏正，見著壹大隊官兵湧進村中，當時就嚇的腿軟。
　　好在，官兵並不曾騷擾村子，只是叫他騰出屋子供鎮守公公歇腳，這才把裏正給緩過來。老兩口帶著兒媳好壹陣忙活，把個屋子收拾的幹幹凈凈。魏公公來之後，頗是滿意，叫人賞了二兩銀子，把老兩口壹陣激動的。
　　那兒媳三十出頭的樣子，不知魏公公是個太監，只見這官人老朝她打量，臉色頓時微紅，卻不閃避，目光之中隱有幾分春意。
　　魏公公當時就打了個寒顫：大姐，咱是好熟的，可不好壯的啊……
　　外面刮風下雨的，各營都停止了進攻，只將靈壁侯殘軍包圍在劉家河左岸。
　　對此，豐城貴人表示出了萬分不解，認為應當給予老湯他們最後壹擊，以達成大夥壹塊下水的目的。
　　他甚想迫不及待的看到老湯和老焦狼狽不堪的樣子。
　　“到嘴的鴨子飛不了。”
　　魏公公如此答復豐城貴人，爾後就看到宋四寶拎著兩只鴨子溜進了廚房，當場就把臉給冷了下來。
　　“鴨子哪來的！”
　　宋四寶趕緊道：“公公放心，小的給過錢的，給過錢的。”
　　“給過錢的啊，”
　　公公臉色這才舒緩下來，既是對宋四寶說，又是對左右隨從說，他道：“不拿百姓壹針壹線是咱家反復要求的，對下如此，對自個更是要如此。只有做到了這壹點，百姓們才能擁護咱們，得到了百姓的擁護，咱們皇軍才無負天子親軍之名啊……”
　　說完之後，特意囑咐宋四寶：“把那鴨腸給咱挑出來，剖了拿鹽拌幹凈，咱愛吃這口……噢，用大醬燒，紅燒。”
　　鍋裏的鴨子剛熟時，靈壁侯投降的消息就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