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9章 東廠太監人選

　　本朝正旦，照制有假。
　　《會典》曰：“凡每歲正旦節，自初壹日為始，文武百官放假五日。冬至節，本日為始，放假三日。”
　　三年前，大學士李廷機上疏言：“本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起該放除夕假，連年節上元假至新年正月二十日方滿。容臣等於二月上旬另擇日恭進講章，以後接續上進。”
　　萬歷覽疏後，立批可。
　　自此，京城百官臘月二十四便放假了，而前後假期長達二十六天。
　　這也意味著，二十六天內，身居深宮的萬歷不會被任何外朝官員找到，也不會有任何外朝的事煩擾他老人家。
　　除了，邊關的十萬火急軍情。
　　正旦初八，萬歷卻在宮中發起了脾氣，這是歷年來很少見的。上壹回在正旦生氣，還是萬歷想三王並封被阻那會。
　　“天大的笑話，良臣是受了朕的旨意，海事也是朕的意思，特區也是朕準的，他們這麽做，分明就是不把朕放在眼裏，不把朕這個皇帝當天子看！……”
　　萬歷越說越惱，“官兵冒充倭寇殺人越貨，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啊……背後的人，其心可誅，朕容不得他們！……”
　　伺立在邊上的司禮太監金忠和張誠彼此對看了壹眼，後者有些埋怨前者不應該在這正旦節還沒過完時就把這事給捅到陛下這裏。不過，想著那小子也沒記自己仇，給遞了五千兩銀子的正旦紅包，今兒這事便權當做個順水人情了。
　　要知自打無錫的事皇帝竟沒收拾魏良臣，張公公如今可算是痛定思痛，壹心壹意了。
　　若不然，怎麽算，他老人家和那還有鳥的家夥，都是糾纏不清啊。
　　“往常，朕的人死就死了，朕便是當他們是自家人，外人瞧在眼裏也只道是朕的家奴，閣臣們說家事家了，朝廷管不著，朕沒法子，苦著自個也沒法子……可這回，他們不僅要害朕的家奴，還害了朕的臣民，朕要再姑息下去，朕就不配當這個大明朝的天子！”
　　萬歷情緒有些失控，“撲通”壹聲竟將面前的禦桌掀落在地，各式果子，點心撒了壹地。
　　“宋太祖說過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朕倒好，臥榻之側竟然全是想要朕家奴性命的反賊！……哼，今日殺我家奴，明日是不是連朕壹起殺了啊！……他們算盤算的好啊，朕沒了家奴使喚，就只能聽他們的了，他們……他們做夢！”
　　萬歷鐵青著臉，“呼呼”的出著粗氣，把壹幹大珰給嚇的不輕。
　　壹旁的貴妃見丈夫這樣，也是嚇得是花容失色，忙上前扶住丈夫：“陛下，妳消消氣，可別嚇著臣妾。”
　　“朕沒嚇著妳，是他們嚇著朕了！”
　　萬歷猛的壹甩袖袍，將貴妃推到壹旁，轉身怒視金忠和張誠：“妳們這幫內臣都是做什麽的？外面叫妳們大珰，尊著妳們敬著妳們，宮裏也是把妳們擡上天，可妳們就是這樣做的大珰？……”
　　金忠和張誠趕緊把身子躬下，心裏難免也有委屈：要說這大珰在外面沒權威，根子可不是出在皇爺妳頭上麽。當年馮公公那下場，咱們這些後來人哪個還敢學呢。
　　“他們是在打朕的臉，可同樣也是在打妳們這些大珰的臉。那特區的事，還有從前的礦稅被殺被逐事，妳們自個說，妳們出過半分力麽？”
　　萬歷這話完全是推脫了，他這皇帝都幹不了什麽，還能指著司禮監做什麽。難不成，要司禮太監們陪皇爺壹塊絕食不成。
　　可這話，金忠和張誠哪敢說，咬著牙，低著頭，怎麽也不敢去看暴怒的皇爺。
　　萬歷哼了壹聲，氣猶未消，憤憤道：“東廠，錦衣衛，做什麽吃的？說什麽帝之心腹，朕之股肱，可每每遇到這種事，朕這些心腹和股肱去哪了？……朕讓他們去查，可他們就胡亂給朕報個結果，要麽收了屍，要麽接回了人，可事情呢？還不是那樣！……朕可是白花花的銀子養著他們，他們就是這麽給朕當的差，辦的事！”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鄭貴妃壹邊安慰著自己的丈夫，壹邊拿眼瞪了頭低在那的金忠和張誠，這兩個老奴真是存心讓陛下動怒的。
　　金忠似乎感受到貴妃娘娘的目光，不由感到壹絲不安。
　　張誠倒還罷了，魏良臣的奏疏是金忠遞進的，他不過今日當值，與他無關，所以少說便是不錯。
　　正尋思著皇爺這氣生到何時自個再進言幾句，猛的整個人顫了下：皇爺把怒火發到廠衛頭上，那錦衣衛不去說，有指揮使駱思恭，可東廠如今無主，只掌刑千戶代理廠事，理刑百戶以下檔頭大多是前任掌印陳矩的人，如今歸攏成幾派，不是金忠就是孫暹，要麽是另幾位秉筆的，和自己有關系的並不多。而馬堂那個家夥又成天想著提督東廠，是不是可以借這機會，把東廠這塊餡餅吃進自己肚中，截了馬堂的胡？
　　壹想到這，張誠毫不遲疑的上前三步，雙膝壹跪，道：“陛下，廠衛無能，致使海事特區軍民被害，但事出有因，東廠自前任陳公公去世之後，已近壹年無有廠公，老奴奏請皇爺即刻指定提督東廠太監，使東廠上下有責，再有出事，便可追究主事責任。”
　　金忠聞言，有些詫異，不知張誠怎麽突然提這壹茬。東廠提督太監是空缺近壹年，可宮裏哪個不知道這提督太監多半是馬堂的，因為皇爺這邊也有過口風。而張誠和馬堂並不和，這猛不丁的催請皇爺任命東廠提督太監，不是成全了馬堂麽。
　　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金忠十分不解。
　　經張誠這麽壹說，萬歷也想起自己並沒有任命新的東廠太監，於是當下便道：“是了，蛇無頭不行，東廠無有首腦，朕怎麽指著下面那幫人替朕辦事。”
　　張誠見皇爺這麽說，心中壹喜，他素知皇爺秉性，這會皇爺跟前就他和金忠二人，皇爺壹旦下定決心任命新的東廠提督太監，那保準只會在他和金忠二人之中選壹個，不在皇爺身邊的馬堂鐵定是沒戲。
　　可沒想到，皇爺隨後竟然問他張誠：“張誠，妳說，這東廠太監，朕當準哪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