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閉嘴！沒看到我們在談論自由嗎？

　　“砰”
　　造物浮空城的指揮廳大門被推開，剛剛在戰場上滿足了戰鬥渴望的芬娜探出腦袋鬼鬼祟祟的往裏面瞅了壹眼，發現自己的弟弟正在和壹位神秘的格裏恩交談。
　　她本想退出去不打擾這談話，卻看到布萊克對她招了招手，於是芬娜整了整自己的戰士背心，就那麽大大咧咧的提著壹瓶酒走了進來。
　　此時的布萊克端坐在造物女王的王座上，叼著煙鬥看著眼前那個沈默又蕭索的格裏恩女士。
　　他上下審視著她。
　　即便不用寂靜者的力量去窺視這位格裏恩女士的內心，只靠眼睛去看，布萊克都能看到這位格裏恩女士心中的疑惑與茫然。
　　這是個沒有目標，也不知道該向什麽地方行走，甚至對自己的存在都產生了懷疑的靈魂，按道理說，在晉升堡壘這片大地上是不該出現這樣的靈魂的。
　　但她偏偏出現了。
　　而且她還是這群自稱為“棄誓者”的奇怪格裏恩們的臨時首領，他們的人數不多，但也絕對不算少。
　　這個邊緣群體的存在是晉升堡壘的禁忌和秘密，但他們壹直存在著也沒人能說清他們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這是誰？”
　　芬娜膩在了弟弟懷中，壹邊喝著酒，壹邊好奇的看著眼前穿著兜帽的格裏恩，布萊克搖了搖頭，對自家姐姐小聲介紹了壹下眼前這位女士的身份，又對眼前的沈默者說：
　　“妳繼續說自己的故事，不必擔心，這是妳可以信任的人，她同樣可以給妳提供幫助，可憐的孩子。
　　而且妳是向我尋求答案而來的，所以不必再做外表的遮掩。
　　我和我的姐姐都並非是以貌取人的俗人，妳也不必擔心妳的獨特容貌會在這裏讓妳備受指責。
　　摘下妳的兜帽吧。
　　如果妳的靈魂需要壹個答案，那麽妳就得先直面問題。”
　　在布萊克的勸說下，那個奇怪的格裏恩猶豫了壹下，便在芬娜的註視中摘下了自己的黑色披風，露出了她和其他格裏恩別無二致的軀體和翅膀。
　　唯壹的不同在於，其他格裏恩的靈魂之翼都是藍色或者白色的，但她的翅膀卻是黑色的。
　　充滿了不詳。
　　“酷！”
　　布萊克懷中的芬娜眼睛壹下子就亮了，她跳起來繞著眼前這個黑翼格裏恩轉了好幾圈，甚至伸手摸了摸她純黑色的翅膀，評價道：
　　“這肯定比其他格裏恩們的白翅膀耐臟，而且很符合妳陰郁的氣勢，我的姐妹，這麽酷的翅膀為什麽要藏起來呢？
　　如果我有這樣壹雙翅膀，我恨不得給它鑲上寶石讓所有人都看到我這遮天蔽日的黑色雙翼。”
　　“酷？”
　　那黑翼格裏恩女天使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作為壹名曾經的守魂者，她能感知到芬娜靈魂中的真實情緒並未有嘲諷調侃，而是發自內心的贊賞。
　　但這個外來者並不理解黑色的雙翼在晉升堡壘的大地上意味著什麽。
　　她小聲說：
　　“我也曾和我的姐妹們壹樣，擁有壹雙潔白無比的雙翼，我也曾和他們壹起踏上長女為我們設計的晉升之路。
　　在我來到晉升堡壘，在我理解了這片大地上的格裏恩肩負著什麽樣的職責之後，我便以成為晉升者而感覺到榮耀。
　　我連續通過了山德莉婭女士主持的勇氣試煉，證明了我有保護靈魂的力量。我也通過了智慧神廟的塞尼厄斯試煉，理解了職責對於格裏恩的意義。
　　我輕松無比的通過了忠誠聖傑德沃絲女士的忠誠試煉，證明了我對長女和格裏恩職責的忠誠。”
　　“我記得妳！就在數百年前，妳是那壹屆所有參加忠誠試煉中最耀眼的新星。妳對這片大地和自我職責的忠誠所爆發出的光芒讓我都為之驚訝。
　　我曾試圖邀請妳成為我的忠誠之手，但妳拒絕了。
　　妳告訴我，妳並不在乎自己在晉升堡壘的地位或者身份，妳只是想為我們的國度乃至死亡世界的秩序奉上自己的力量。”
　　就在這個黑翼棄誓者說出自己的經歷時，被布萊克掛在墻壁邊無比狼狽且虛弱的忠誠聖傑德沃絲也語氣沙啞的開口說：
　　“妳是個讓人記憶深刻的姑娘，我還記得，妳叫……”
　　“不！別說出我的名字，那已經不重要了。”
　　在德沃絲要說出這個棄誓者的身份時卻被後者語氣激烈的阻止，她揉著額頭，喘著氣，似乎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她說：
　　“我失敗了。
　　在純潔聖傑薇茜弗涅女士的神廟中，在我參加純潔試煉，直面我的過去時，我失敗了。
　　長女教導我們必須平靜的面對自己生前的記憶和經歷，她告訴我們說，只有忘掉過去的壹切才能迎來靈魂的新生。
　　她要我們放棄自己活著時候的榮耀與恥辱、溫暖與冷漠、對與錯、熱愛與憎恨、憤怒與憐憫。
　　她說那些生者的情緒會阻礙格裏恩公正的看待死後的壹切，她說那些過於鮮活的情緒對於死者而言只是壹種傷害。
　　我相信長女的安排定有深意，畢竟我生前是壹位學習哲學的學者，我深知靈魂的容器也是有限的，想要裝入新的東西就必須遺忘舊日。
　　但我做不到！”
　　痛苦的黑翼格裏恩捂著自己的心臟，就好像胸膛中那顆心已經不再跳動，在布萊克面色平靜而芬娜眼中帶著憐憫與唏噓的註視中，那棄誓者痛苦的嘶吼到：
　　“我的過去決定了我的現在，在跨越生死帷幕之後我已經失去了壹切，僅剩下這份彌足珍貴的回憶在支撐著我壹路向前。
　　我渴望在晉升堡壘尋找到新的存在意義。
　　但如果接受新生活的代價是遺忘我的過去，甚至忘掉我的名字與我的愛人的面容，那我寧願壹開始就不要這份恩賜。
　　我失敗了。
　　我無法平靜的直面自己的過去，更無法在純潔聖傑的指引下‘凈化’我的過去，我無比的痛苦，我失落的離開了那座神廟。
　　我拋棄了自己踏上晉升之路的誓言只想要逃避我的失敗，並在當天夜裏長出了黑色的翅膀……
　　我知道，我被格裏恩拋棄了，我被長女拋棄了，我被這片大地拋棄了。
　　再沒有屬於我的存在意義與我的榮耀在未來等待我。”
　　“那不怪妳，孩子。”
　　被吊在墻壁上的忠誠聖傑德沃絲看著眼前痛苦的黑翼格裏恩，作為聖傑之壹，她向來知道這群棄誓者的存在並且很理解他們誕生的原因。
　　她嘆氣說：
　　“並非每個靈魂都能直面過去而不心生波瀾，尤其是在妳活著的時候享受過榮耀、美好與溫暖的時候尤其如此。
　　都說痛苦能讓人長久銘記，但按照我的經驗來看，在死後靈魂們其實更難以割舍那些美好的回憶。
　　純潔試煉……
　　這對於像妳壹樣不願意放棄過去的靈魂而言確實是最痛苦的折磨。
　　但它是必要的，只有通過了這壹關，妳的靈魂才能堅韌到足以承受被長女更多力量的祝福。
　　每壹位晉升者都必須度過這壹關。
　　妳無法通過不是妳軟弱，或許只是妳無法適應或者無法理解，妳可以和其他候選者壹樣在漫長的時光中去勸說自己放棄過去。
　　晉升之路從來都不是壹蹴而就的。”
　　“我知道，我知道它不是壹蹴而就的，所以我覺得這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黑翼格裏恩捂著臉，她痛苦的說：
　　“我和我那些同樣生出黑翼的同伴們得不到答案，直到我們遇到了洛薩克森，那被聖光祝福的狡詐之徒也無法給我們壹個答案。
　　但它告訴我，或許布萊克閣下可以解答我們的疑惑。
　　這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為什麽我們要接受這樣的命運？”
　　“因為妳根本什麽都不懂！”
　　來自黑衣先知的冷漠聲音在王座上響起。
　　那黑翼格裏恩扭過頭，便看到叼著煙鬥的布萊克緩緩起身。
　　邪神大人站在階梯旁，他對眼前的格裏恩伸出手召喚她過來，伸手觸摸著她的黑色翅膀，他瞥了壹眼德沃絲，說：
　　“可悲的忠誠聖傑！妳也根本沒有理解，這不是什麽時間的問題！也不是是否應該勸說自己遺忘過去的問題！
　　而是長女格莉絲蒂婭在定下這些規則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給過靈魂們選擇的權力。
　　妳，妳們這些聖傑們服務於長女自然不感覺到這樣的‘試煉’有什麽問題，那就讓我告訴妳，在我的認知中，在任何壹個正常人的思維中，讓他們在‘放棄晉升之路’和‘說服自己遺忘過去’之間選壹個，那根本不叫選擇！
　　長女的規矩不能說錯，只是不完美，然而妳們連申訴的機會都沒有。”
　　邪神壹臉悲天憫人的伸手撫摸著那迷茫的黑翼格裏恩的腦袋，就像是撫摸著壹只無家可歸的小狗壹樣。
　　後者很溫順的低下頭，任由尊貴者幫她撫平黑色的長發。
　　而布萊克在這壹刻壓低聲音，語氣溫和的對她說：
　　“孩子，妳思考問題的方式已經出了問題，妳總覺得無法通過試煉，不願意忘記自己的過去是妳的錯。
　　然而，並不是。
　　為什麽壹定要遺忘過去才能獲得新生呢？
　　是我們的經歷和我們的過去決定了現在的我們是什麽樣的靈魂，如果我們遺忘了過去就相當於我們放棄了自己。
　　這樣通過了試煉的妳將成為壹張白紙，任由長女在妳的靈魂上作畫，妳或許會成為非常優秀的晉升者。
　　但妳已經不再是妳了。
　　來。
　　讓我告訴妳晉升堡壘五大試煉真正的含義吧。
　　當妳通過了五個晉升試煉後，妳將成為壹個擁有妳過去的名字但靈魂已經被長女的規矩洗滌壹空，只剩下壹副空蕩蕩的‘純凈軀殼’卻又被灌註了屬於長女的那壹套秩序的怪物！”
　　布萊克的語氣低沈下來。
　　就像是魔鬼在誘人心靈壹般，他的手指在黑翼格裏恩的脖頸上微微的拂過，他在她耳邊說：
　　“智慧試煉讓妳睿智但認命、忠誠試煉讓妳堅定但聽話、謙遜試煉讓妳知道自己的渺小並不再反抗、純潔試煉讓妳遺忘過去並冷酷無情。
　　而勇氣試煉讓妳擺脫弱小擁有強力……
　　告訴我，孩子！
　　告訴我，德沃絲！
　　告訴我，妳們的長女到底是在培養壹群可以接引靈魂、照顧靈魂、引導靈魂、安撫靈魂的靈魂醫者？
　　還是在培養壹群根本不懂得思考，只知道服從於她定下規則的引魂機器？
　　就和妳們使用的百心長壹樣，就和那些為妳服務時壹直在引導妳向長女奉上忠誠的執事者們壹樣。
　　德沃絲，我知道妳要反駁。
　　來讓我來問問妳吧。
　　在妳們明知道仲裁官已經宕機，所有被妳們引入暗影國度的靈魂都會墜入噬淵的情況下，在妳們明知道已經出問題的情況下，可有壹個晉升者提出過質疑？
　　每天都有那麽多靈魂被妳們帶入暗影國度，然後妳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墜入噬淵，還舔著臉說自己依然在堅守自己的職責。
　　妳覺得這是壹個正常人能做出的事嗎？
　　妳們甚至連同情心和同理心都已失去了，而這就是妳們的長女對妳們做的壹切！
　　她不是在幫助妳們。
　　可憐的孩子們。
　　她是在改造妳們。
　　把妳們改造成了壹群只知道服從命令卻從不思考的瘋子！而妳們那位宣稱在拯救靈魂的長女，是這片暗影國度裏最瘋狂的瘋子！
　　被無數仆從們贊美了無數個紀元，自認為自己創造的壹切體系都完美無缺的她可還能聽得進去任何批評嗎？
　　如果她會，那麽妳們可會允許壹個質疑她規則的格裏恩加入妳們嗎？”
　　德沃絲無法回答。
　　布萊克看著沈默的忠誠聖傑。
　　他嗤笑壹聲，回頭對身後顫抖的黑翼格裏恩拍了拍肩膀，說：
　　“所以，這不是妳的錯，妳想保留過去的自己沒有任何錯誤，孩子，錯的不是妳，錯的是這片國度。
　　妳和妳的同伴們可以繼續沈淪下去。
　　或者妳們也可以加入我的大軍，我會帶著妳們登上那座華美的晉升高塔，我們會在極樂堡的穹頂上共同質問妳們的長女……
　　我會問問她，她可知道她的錯誤給妳們這些可憐的孩子們造成了多大的困擾與折磨？她可是否有過那麽壹瞬不認為自己的規則完美而將目光投向妳們？
　　她可曾是否願意服下尊貴的頭顱去傾聽受難者們的意見？”
　　邪神聳了聳肩，後退了壹步。
　　他眼神溫和的看著眼前顫抖的黑翼格裏恩，他語氣溫和的對她伸出手，說：
　　“妳願意和我壹起去嗎？孩子。”
　　“唰”
　　黑色的翅膀在這格裏恩背後展開，在德沃絲絕望的註視中，那個曾很有潛力的格裏恩晉升者在布萊克面前單膝跪下。
　　她沒有說出任何回答。
　　但在她擡頭看向布萊克時那種仿佛看向萬物起源的崇拜光芒就已經證明了壹切。
　　就在德沃絲眼前，就在忠誠聖傑眼前，壹名邪神用自己的舌頭蠱惑了長女的孩子們，而最可怕的是，作為長女衛士的德沃絲女士根本做不出任何有力的反抗。
　　“繼續驕傲的自稱為‘棄誓者’吧，向錯誤的秩序反抗向來是壹件偉大之事。”
　　布萊克伸手在眼前的棄誓者腦袋上摸了摸，他說：
　　“這也應該是反抗者的名字，它會代表著妳們之後的人生，妳們應該擁抱自己，然後踏上戰場。當然，在妳離開之前，我要送妳們壹份禮物。”
　　邪神轉過身，伸手接過芬娜遞來的酒杯，用壹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盯著忠誠聖傑德沃絲。
　　他飲下壹口酒，輕聲說：
　　“我要給妳們壹位真正的首領，我要把壹個被長女汙染的靈魂重新帶回來，我要讓忠誠聖傑真正明白，她到底該向誰奉上忠誠。”
　　“白色的翅膀太醜了，還是黑色的好看。”
　　在布萊克身後，芬娜看著眼前被吊在空中的忠誠聖傑的絕望姿態，她舉著酒杯說：
　　“來吧，弟弟，讓德沃絲女士變的更酷壹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