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只要接受了自己的軟弱，妳就是無敵的

　　“噗通”
　　先知維倫跪倒在了布滿凈化聖光的地面上，在他身後，剛剛恢復了壹些元氣的破碎納魯阿達爾在悲鳴。
　　它不是在為自己受到的痛苦而悲傷，它是在為維倫遭受的折磨而哀悼。
　　這或許是壹種更無奈的告別。
　　作為聖光生物的阿達爾能清晰的感覺到先知的心靈在崩潰，這個老男人在過去的萬年裏承受了太多太多的折磨。
　　尤其是德萊尼人在過去十幾年中於德拉諾世界遭受的恐怖屠殺，已經讓他看似堅韌的心靈不堪重負。
　　布萊克說的其實不錯。
　　德萊尼人因為過去的苦難養成了很擅長“反思”的性格，而維倫更是其中翹楚。
　　他是壹個習慣於將所有壓力和罪責都背負在自己身上的領袖，他有強烈的同情心和同理心，他能感受到族人們遭受的苦難，能與那些災難感同身受。
　　正因此如此，德萊尼人在這個世界遭受的壹切苦難都被維倫認為是自己的懦弱造成的結果。
　　但公正客觀的來說，維倫的性格與決定在這件事裏確實有重要的影響，但要把全部的罪責都怪到他身上未免有點太過極端。
　　而本就活在痛苦中的先知現在“親手”殺死了自己闊別兩萬五千年的兒子，這成為了壓垮維倫的最後壹根稻草。
　　恐懼魔王們之前的所有失敗都是在為今日之事做鋪墊，這些狡猾的惡魔們洞察人心，所以它們選擇了最惡毒的方式來殘暴的摧毀維倫的內心，好讓這個群星中最強大的牧師心甘情願的成為德納修斯大帝那無盡征戰的計劃中最後的壹顆棋子。
　　不得不說，它們幹的很不錯。
　　壹切都在順延著恐懼魔王們的計劃在發展。
　　“努裏？”
　　維倫看著被自己抱在懷中的艾瑞達惡魔，它只剩下了最後壹口氣，它身上的傷口太多了，多到先知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去治愈它。
　　他只能用最悲傷的聲音呼喚著兒子的名字，壹次又壹次的呼喚，壹次又壹次的老淚縱橫。
　　“別那麽叫我……”
　　艾瑞達惡魔領主用最後的力氣辱罵到：
　　“那個名字……只屬於媽媽……妳，妳不配！信仰妳的聖光去吧……我永遠……永遠不會原諒妳！基爾加丹就快來了……
　　跑吧。
　　像妳過去無數年裏做的最擅長的那件事……
　　像個懦夫壹樣，逃跑吧……”
　　“我不會跑了，我哪裏都不去，我就在這裏陪著妳，我的兒子。”
　　崩潰的先知死死的抱緊了懷中的孩子。
　　哪怕他已經面目全非，哪怕他已經成為真正的惡魔，在過去無數年裏為軍團奉獻著自己的殘暴，還為自己贏得了“屠夫”的名號。
　　但努裏·維倫和其他惡魔不壹樣。
　　他並不是崇拜黑暗泰坦才成為惡魔，他也不是要揮灑心中的殘暴與毀滅才加入軍團，他更不是為了征服奉獻壹切的瘋子。
　　他的目標壹直很純粹，就是為了在今天和自己的“父親”見面。
　　“我壹直都知道……基爾加丹要利用我對付妳……”
　　艾瑞達惡魔感覺到了死亡的到來。
　　他用最後壹點時間和自己崩潰的父親告別，他的聲音中滿是復仇和發泄的快意，他嘶吼到：
　　“我不在乎！
　　那些被我親手摧毀的生命，那些敗亡的世界，那些淒慘的哀嚎，我不在乎！維倫！我甘願成為壹把刺入妳靈魂的惡魔之劍！
　　我知道這麽做會讓妳體驗到我和媽媽當年的所有痛苦！妳這個混蛋！看啊，妳哭了，多麽懦弱，當年在妳們拋棄我們的時候，妳也流淚了嗎？
　　呵呵，父親，我親愛的父親……這就是我給妳最後禮物。”
　　“不是的，我囑托了我信任的人去接妳們，但他早已叛變到惡魔那邊，我沒有拋棄妳們，我真的沒有……”
　　維倫語無倫次的解釋著。
　　但名為拉基什的惡魔已經聽不到了。
　　它的軀體在死去，但它的靈魂卻沒有返回扭曲虛空。
　　基爾加丹顯然很明白怎麽樣才能讓維倫得到最大的痛苦，殘忍的欺詐者在這次行動之前就已經切斷了拉基什和扭曲虛空的連接。
　　維倫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而他的孩子再無任何復活的可能。
　　他會永遠的失去他。
　　他會體驗到欺詐者在兩萬五千年前失去自己兄弟的那壹日的痛苦，他將體驗到欺詐者經歷過的壹切。
　　拉基什已經聽不到維倫的解釋了。
　　死亡的冰冷觸摸讓他充斥邪能的軀體也顫抖起來，在眼中最後的光芒暗淡時，他用只有自己和維倫能聽到的聲音說：
　　“但我……並不快樂……看到妳流淚的樣子……我只感覺到悲傷……妳拋棄了我們，而我把自己活成了壹個笑話……
　　跑吧。
　　父親，快跑吧……
　　媽媽臨死前要我保護妳……對不起……我做不到了……媽媽在那個世界等我，我們也會在那裏等妳……
　　永別了。”
　　維倫感覺到了懷中這個糾結痛苦的生命正在消散，身為牧師的他感覺到了努裏的靈魂在離開身體。
　　如果他和布萊克壹樣具備“靈視”，他就會發現已經有格裏恩的小藍人天使出現在了他身旁，那長著白色翅膀，穿著金色威武盔甲的小藍人女天使正要接引這個復雜黑暗的靈魂前往死亡世界。
　　但以往很輕松的活在今天做起來尤為困難。
　　因為在這神殿裏有壹把很邪惡的魔刃在不斷的釋放出幹擾生死的力量。
　　這讓那格裏安小藍人也很難受，她竭盡全力的試圖抓住努裏·維倫的靈魂，但在那邪惡力量幹擾下，她根本做不到這壹點。
　　“不許妳們帶走他！”
　　維倫看不到那些小藍人天使。
　　但他能感覺到有股力量在撕扯努裏的靈魂。
　　壹旦靈魂被拉走，這孩子就再沒任何希望了。
　　但物質世界的力量再怎麽強大也無法影響到暗影界的生靈，不管先知怎麽揮動聖光，都無法阻止靈魂離開。
　　直到，他看到不遠處被亡靈們擊倒啃食的大祭司伊沙娜的殘軀時，先知突然驚醒過來。
　　“那把劍！”
　　維倫抱起死去的兒子，踉蹌著沖向身後的卡拉波神殿廢墟，那把可以復活死者的劍，只要自己拿到它……
　　只要自己手握霜之哀傷！
　　不但可以讓兒子回到身邊，還可以讓眼前這些死而復活的族人們也找回理智。
　　最重要的是，基爾加丹要來了！
　　欺詐者要來毀滅世界了！
　　他必須拿到那把劍才能可能號令這裏所有的亡靈跟隨他去對付基爾加丹的惡魔……這是自己能為這個世界做出的最後的貢獻。
　　伊沙娜的夢境……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先知踉蹌著走向存放霜之哀傷的大廳，在他走入那裏時，眼前密密麻麻的站滿了剛剛被魔刃復活的德萊尼亡靈們。
　　它們和剛才那個吼叫著復仇的女德萊尼人伊瑞爾壹樣，擋在落魄崩潰的先知面前，它們顯然對眼前這位辜負了它們的首領充滿了恨意。
　　“我要拿到那把劍！”
　　維倫抱著還在淌血的兒子，臟汙的魔血侵染了他的長袍，他披頭散發的高喊著，他額頭上的德萊尼領袖之印在搖搖欲墜的接近熄滅。
　　甚至是體內的聖光，也在悲鳴著消散。
　　但先知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他對眼前攔路的亡靈們大喊到：
　　“我要拿到霜之哀傷，我要救活我的孩子，我要以它帶領妳們向惡魔發起進攻。對不起，諸位，我的軟弱害死了妳們……
　　但我聽到了妳們的不忿，聽到了妳們的不滿，聽到了妳們的怒吼……我來帶領妳們，我們戰鬥！我們不逃了！
　　我們戰鬥……
　　讓開！
　　求妳們，讓開啊！”
　　被魔刃復活的亡靈們奇跡般的具備生前的理智。
　　它們妳看我我看妳，卻沒有讓開道路給先知，維倫握緊了手中染血的法杖，他已經看到了大廳中央懸浮的冰藍魔刃。
　　那把劍似乎在對他說話。
　　那把劍讓他看到了自己身為巫妖之王，號令亡靈大軍與惡魔戰鬥的場面，那把劍讓他看到了在自己身旁與自己壹起戰鬥的努裏。
　　那把劍還讓他看到了他在阿古斯的反擊，讓他看到了自己與自己妻子的靈魂相遇。
　　那把劍滿足了先知這壹瞬所有的渴望。
　　就像是來自深淵的低語，在誘惑著心境崩潰的維倫走入他的命運。
　　“讓開！”
　　壹聲呵斥從後方傳來，讓準備以武力打開通道的先知和其他亡靈們回頭看去，那個叫伊瑞爾的女亡靈拖著被聖光灼傷的軀體走過來。
　　她眼中閃耀著血紅色的靈魂之火，她用沙啞的聲音對自己的亡靈同胞們說：
　　“給他壹個機會，壹個清償所有罪孽，成為好領袖的機會，我們需要壹位領袖帶領我們，兄弟姐妹們。
　　將我們喚醒的霜之哀傷需要壹位主人。”
　　在壹片死寂中，眼前的德萊尼人亡靈們齊刷刷的為先知讓開壹條通往魔劍祭臺的道路，伊瑞爾走到先知身前。
　　這個生前只是個聖光學徒的姑娘身上還殘留著死亡之前的折磨痕跡，那些痕跡觸目驚心，她肯定是在極端痛苦的情況下死去的。
　　那些遍布全身的傷痕，是獸人毀滅者們為她留下的“最後紀念”。
　　“去！拿起那把劍！”
　　伊瑞爾冷漠的對自己曾無比尊重，無比服從的先知說：
　　“妳已經讓妳的人民失望過壹次，這是妳最後證明自己的機會，先知，我們會和以前壹樣誓死追隨妳。
　　但這次，我們會拋棄我們所有的軟弱。
　　那些傷害過我們的人，那些試圖傷害我們的人，我們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帶領我們吧，維倫。
　　成為德萊尼人的復仇之神吧。”
　　先知沈默的點了點頭。
　　他抱著自己死去的兒子，在所有亡靈們冷漠死寂的註視中，壹步壹步走向眼前的魔劍祭臺，隨著他的靠近，那無人握持的魔劍也開始嘶鳴旋轉。
　　被銘刻於那冰藍劍身上的統禦符文在閃耀，那來自暗影界與萬物初誕者的最終奧秘在歡呼雀躍，那些符文甚至脫離了劍身，就像是奇幻的光幕壹樣繞著魔劍旋轉。
　　它在渴望著被壹個強大的靈魂持有。
　　它在渴望著於世界，於群星之中掀起無盡征戰的殺戮。
　　它在渴望著親手破壞這群星中脆弱的生死平衡，讓六大原力徹底失衡以此引來壹個新的寂滅時代。
　　這就是它被制作出來的唯壹原因，也是它存在於此的唯壹使命。
　　什麽惡魔，什麽凡人，什麽虛空大君，什麽燃燒軍團，壹切看似強大的存在都不過是從宇宙誕生時就開啟的壹場陰謀的棋子。
　　而現在，這個陰謀終於要走到最後壹步了。
　　魔刃霜之哀傷很榮幸能成為撕裂舊時代與打開新時代的鑰匙，對於壹把武器而言，這簡直是無上的榮耀。
　　它就那麽懸停在祭臺之上。
　　以毫不掩飾的姿態將自己的邪惡與黑暗呈現於持劍者眼前，羊頭惡魔骷髏點綴在劍格，交錯的惡魔角環繞成精美又墮落的裝飾。
　　而在護手兩側又以驚人的技法塑造出骷髏利齒，帶著鋸齒與曲型的雙面利刃散發著寒光。
　　它不是以金屬鍛造的。
　　鍛造它的寒冰甚至不存在於物質世界，那是來自暗影界，來自那個死亡世界裏最陰冷的物質，是“死亡”這個概念的極端體現。
　　先知抱著努裏的屍體站在了魔刃之前，他渾濁的雙眼看到了眼前這把劍，他手中的救贖者法杖在這壹瞬滑落。
　　他朝著它伸出了手。
　　阿達爾的悲鳴在先知耳邊回蕩著，似乎是在竭盡最後的力量勸說維倫不要這麽做。
　　面對這來自聖光的勸阻，先知啞聲問到：
　　“妳能救他嗎？妳能救救這個世界嗎？”
　　這個直擊靈魂的問題讓阿達爾沈默了。
　　畢竟，聖光也有做不到的事啊。
　　維倫眼中的光更加暗淡。
　　他嘆了口氣，伸手扣向了眼前旋轉的魔劍的劍柄，就在他即將接觸到這把劍的時候，壹團灼熱的火焰在他身後炸開。
　　將那些亡靈們近乎炸飛出去，但卻沒有傷害它們的軀體和被喚醒的靈魂。
　　氣喘籲籲的希薩莉·黑鴉在火光中現身，她大叫到：
　　“不！維倫！還有另壹條路！”
　　“嗯？”
　　先知回頭看著這來自艾澤拉斯的大德魯伊，後者大喊到：
　　“相信我，我可以救妳兒子！我可以復活他！我沒有在開玩笑，還有這個世界……它會幸存的！那個男人已經安排好了壹切。
　　妳相信我。
　　別碰那把該死的劍！
　　離它遠點！
　　妳將握住的根本不是勇氣與救贖，那只是妳和所有德萊尼人放棄希望，在向邪惡和黑暗低頭跪拜的屈服！
　　那才是基爾加丹希望看到的……
　　見鬼的！
　　欺詐者在像布萊克玩弄其他雜碎壹樣玩弄妳！
　　近乎永生妳連這壹點都不懂嗎？
　　混蛋！
　　妳可是先知！
　　離妳的軟弱遠壹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