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策反

　　此時在國子監彜倫堂內。
　　“高伴伴，妳沒什麽問題吧？”
　　崇禎難得的對高起潛表露出關切之意。
　　“萬歲爺，老奴沒啥事。”高起潛頓時感激得想哭，“就是胸口疼。”
　　旁邊的傅山對崇禎說道：“聖上，高公公並無大礙，刺客用的勁弩力道不小，但是高公公披了鎖子甲，又在胸口墊了塊木板，所以只是被撞傷。”
　　“沒事就好。”崇禎笑了笑，又對高起潛說，“高伴伴妳可不能有事，今後還得繼續指著妳來替朕擋箭呢。”
　　“能給萬歲爺擋箭，是老奴的福份。”
　　高起潛臉上笑得像朵花似的，心下已經在破口大罵，崇禎妳不是人，我高起潛真倒了八輩子血黴，給妳當奴才。
　　“高伴伴，妳在罵朕？”崇禎臉色垮下來。
　　“啊，老奴沒有，老奴不敢，老奴冤枉哪。”高起潛魂都被嚇出來，趕緊在心裏默念萬歲爺是古今罕有的明君聖君仁君，能給萬歲爺當奴才是我高起潛的福份。
　　“這才像話。”崇禎轉怒為喜，旋即轉頭看向彜倫堂外暗沈沈的天空，仿佛能看到覆舟山下李若璉府邸，應該找上門了吧？
　　……
　　“駱養誌？是妳？原來刺駕的是妳！”
　　瞪著駱養誌，李若璉眼中幾欲噴出火來。
　　來見李若璉之前，駱養誌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
　　但是看到李若璉這個反應，駱養誌卻反而松了口氣。
　　道理很簡單，如果李若璉真要抓他的話，就絕對不會是這個反應。
　　“李指揮使，妳幹嗎以這等眼神看著我？”駱養誌笑吟吟的說道，“不管怎麽說吧，妳我都曾同僚壹場，多少總該有點兒香火情吧。”
　　“我呸。”李若璉黑著臉道，“妳但凡還念壹點舊日同僚的香火情，就不會幹出刺駕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駱養誌，妳把我們害慘了！”
　　說到這壹頓，又說道：“幾百個弟兄因為妳丟了飯碗！”
　　“李指揮使，妳這真是進錯廟燒錯香了。”駱養誌道，“裁錦衣衛的是崇禎這狗皇帝，害得妳們丟了飯碗的也是他，讓妳挨了八十廷仗的也是崇禎，而不是我！”
　　“滿嘴胡言。”李若璉怒道，“要不是妳，聖上又怎麽會裁撤錦衣衛？”
　　“李若璉啊李若璉，妳真是個榆木腦袋。”駱養誌說道，“事到如今妳還看不出來嗎？崇禎其實早就看我們錦衣衛不順眼，自從這個狗皇帝登基以來，我們錦衣衛的密偵數量是壹裁再裁，用度也是壹減再減，到了崇禎十七年，弟兄們幾乎連飯都吃不上了，所以妳還堅持認為是因為刺駕才導致錦衣衛被裁？”
　　李若璉便立刻沈默了，似乎是被說服了。
　　“沒話說了？”駱養誌哼聲道，“李若璉，妳也該為自己考慮壹下了，妳就算不為自己考慮，總該為跟著妳的弟兄考慮吧？”
　　“妳想幹嗎？”李若璉壹個翻身想要坐起。
　　結果不小心碰到了臀部的傷口，頓時疼得悶哼壹聲。
　　“妳別激動，妳這麽激動幹嗎？”駱養誌擺擺手道，“都到這個時候，妳居然還想著對大明，對崇禎這麽個狗皇帝盡忠嗎？”
　　李若璉說道：“國朝養士三百年，從未曾對不起我等。”
　　“壹派胡言。”駱養誌黑著臉道，“甲申國難，流賊破京師，崇禎這狗皇帝自己拍拍屁股跑了，卻把滿城百姓以及滿朝文武都扔給了流賊，他可曾管過我們的死活？妳知道有多少人死於流賊之拷掠？就這妳敢說他沒有對不起我們？”
　　李若璉沈默片刻之後問道：“我的妻兒還好嗎？”
　　“都好著呢。”駱養誌說道，“皇父攝政王多爾袞乃是亙古未有之仁君，彼雖是蠻族入主中原，但是所作所為卻比崇禎這漢人不知強多少倍，自入京師，我大清兵對京師百姓以及故明官員家屬是秋毫無犯，嫂夫人和幾位侄兒以及侄女盡皆無恙。”
　　“沒事就好。”李若璉說著就流下了眼淚，這下是真的高興。
　　駱養誌又道：“崇禎這個狗皇帝連給皇父攝政王提鞋都不配，大清取代大明已經是大勢所趨，兄長妳也該為自己、為嫂夫人和幾位侄兒侄女考慮壹下了。”
　　李若璉嘆道：“擱去年妳這麽說我或許還會相信，現在卻不會。”
　　稍稍壹停頓，李若璉又道：“駱兄該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徐州之戰吧？”
　　“好吧，我承認崇禎這個狗皇帝還是挺會用兵的。”駱養誌點點頭，又道，“但是兄長也應該看得出，大明全靠崇禎壹人支撐著，若崇禎壹死，大明立刻就會分崩離析，重新陷入黨爭泥潭之中，如此大清壹統天下便再也沒有任何阻礙。”
　　“還想刺駕？”李若璉搖頭道，“我勸妳還是死了這條心，妳們沒機會的。”
　　“事在人為。”駱養誌沈聲說道，“我就不相信崇禎真的已經成就聖人之體，只要兄長妳能全力助我，就定能殺了這個狗皇帝。”
　　“殺不了的。”李若璉嘆息壹聲道。
　　“因為妳根本就不知道崇禎住在哪裏。”
　　“妳甚至都不知道看到的是否崇禎真身？”
　　說到這壹頓，李若璉又道：“崇禎的狡猾，遠出妳的想象。”
　　“什麽意思？”駱養誌道，“難道昨天傍晚坐在馬車上的那個人並不是崇禎？”
　　“什麽崇禎，那是高起潛！”李若璉哂然，“真正的崇禎當時就披掛著山文甲，喬妝成夷丁跟在馬車旁邊。”
　　“啊？”駱養誌黑著臉道，“這家夥還真是狡猾！”
　　“所以，我勸妳別費心了。”李若璉說道，“除非妳們能想辦法收買勤王士子，否則都不能確定見到的是否是真的崇禎，妳還怎麽刺殺？”
　　“收買勤王士子？”駱養誌的臉色當即便垮下來。
　　他只帶了區區幾百兩銀子，拿什麽收買勤王士子？
　　李若璉嘆了口氣，又說道：“南京我們是呆不下去了，駱兄若是念舊日情份，就替我們引薦壹下，讓我們能夠回北京討口飯吃，順便與妻兒團聚。”
　　“這沒問題。”駱養誌拍著胸脯說道，“包在小弟身上。”
　　……
　　幾天之後在北京睿親王府。
　　湯若望正在向多爾袞展示他剛剛督造好的壹支燧發槍。
　　“湯卿，這便是妳所說的不畏雨霧的燧發槍？”多爾袞仔細的打量著燧發槍，“看上去與魯密銃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嘛。”
　　湯若望說道：“臣請再拿壹支魯密銃進行比較。”
　　多爾袞當即命令曹爾玉拿來壹支魯密銃，又把燧發槍交給侯方域。
　　湯若望又把燧發槍的裝填以及打放步驟告訴侯方域，侯方域很快就記住了關鍵，並且試著放了壹銃，很順利的就打響。
　　接下來，兩個奴才便當著多爾袞的面進行比賽。
　　比賽的結果，果真是侯方域的打放速度要稍快，但是也沒有湯若望說的那麽快，每分鐘最多就打放兩槍。
　　但是曹爾玉只能打放壹槍。
　　湯若望說道：“再熟練壹些，打放速度可以更快。”
　　“甚好。”多爾袞點點頭又道，“妳說的不畏雨霧呢？”
　　湯若望便讓侯方域和曹爾玉先裝好彈，再然後再讓人拿水潑兩人，潑過水之後，再讓侯方域以及曹爾玉兩人打放，結果只有侯方域壹個人打響。
　　看到這，多爾袞終於來了興致，喜道：“真不畏雨霧？”
　　湯若望指著燧石發火機構說道：“皇父攝政王請看這，燧發槍的發火不依靠火繩，而是依靠燧石與鐵砧撞擊發火，而且開火前引藥室也是密封的，只有在鐵砧在遭到燧石撞擊並且向上翻起後，藥室才露出，因而雨霧打濕不了內裏的火藥。”
　　“妙極。”多爾袞大喜道，“立刻著人照此打造壹萬支，不，三萬支！”
　　正說話間，又有壹個包衣進來稟報：“主子，太子太師、左都督加總督天津等處軍務駱養性請求覲見。”
　　駱養性的官銜看著極為唬人，其實沒卵用，因為是漢官。
　　多爾袞入主北京之後，不少投降的明朝官員都官復原職，原先在明朝是什麽官職，仍舊擔任什麽官職，但是沒半點實權，實權都掌握滿人官員手中。
　　“駱養性？”多爾袞皺眉道，“他不在天津，回來做什麽？”
　　包衣說道：“說是有南京那邊的消息，具體何事奴才也不甚清楚。”
　　“南京？”多爾袞這才想起來曾經讓駱養性派人去南京刺殺崇禎，當下點頭說，“那就宣他進來吧。”
　　“嗻。”包衣領命而去。
　　不片刻，駱養性便快步進來，來到多爾袞面前之後啪啪壹甩衣袖，跪地打千道：“臣駱養性，叩見皇父攝政王。”
　　“起來吧。”多爾袞壹肅手道，“何事？”
　　駱養性道：“數月前，臣派了壹隊殺手潛入南京行刺崇禎，可惜功敗垂成，不過此行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策反了崇禎的壹個親信，此人頗知南明不少機密。”
　　“哦是嗎？”多爾袞來了興致，“此人在何處？”
　　駱養性道：“正在來北京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