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招募女兵

　　徐應偉等募兵士子還沒有返鄉，倒是有個援剿徐州參將奉了崇禎的特旨，已經正式回到南京烏衣巷準備募兵。
　　這個援剿徐州參將就是李香君。
　　李香君帶著壹隊邊軍走到烏衣巷口時，正好看到陳貞慧帶著十幾個家丁，在她的前面進入烏衣巷中。
　　陳貞慧？
　　李香君秀眉輕蹙。
　　心說估計是來找她媽媽。
　　當下李香君便帶著邊軍跟進去。
　　李香君猜的沒錯，陳貞慧真是來找李貞麗的。
　　因為原媚香樓鴇母李貞麗是陳貞慧的老相好。
　　說是鴇母，其實也就三十歲剛出頭，更像是李香君的姐姐。
　　李貞麗自打賣掉媚香樓之後，便在烏衣巷內盤下壹座小樓，又找人牙買了好幾個小姑娘正在著力調教，打算過幾年殺回秦淮河。
　　陳貞慧上門壹說，李貞麗頓時間肺都氣炸掉。
　　“陳定生，這世界上怎麽會有妳這麽無恥的人？”李貞麗氣得渾身發抖，手腳冰冷，“妳遲遲不肯娶我進門也就算了，老娘畢竟是風塵女子，年歲也是比不得小姑娘，可是老娘好歹跟了妳十多年，而且早就為妳洗盡鉛華、潔身自守，現在妳卻……”
　　陳貞慧涎著臉說：“麗娘，就這壹次，請妳無論如何幫我這壹次，等這次事成之後，我就立刻返回宜興老家稟告老母，納妳為妾。”
　　李貞麗聽了卻是嗤的冷笑：“同樣的話，我都聽妳說過多少回了？我不會再信妳了，其實香君丫頭說的沒錯，妳和侯方域都是壹樣的貨色，在妳們心裏就從未真正拿我們這些姐兒當人看，我們姐兒對於妳們這些風流才子來說不過就是壹樣奢侈物品，有需要時可以用來妝點妳們的門面，不需要了就可以隨便送別人。”
　　陳貞慧便也有些不耐煩了，臉色垮下來：“麗娘，妳這麽說可就沒意思了。”
　　“沒意思那妳倒是快滾啊。”李貞麗壹旦翻了臉，也是嘴上不饒人，“非要死乞白賴留在這裏受我白眼，妳是不是賤哪？”
　　“賤人！”陳貞慧勃然大怒，壹巴掌就扇將過來。
　　只聽啪的壹聲響，李貞麗俏臉上便留下五個指痕。
　　“陳定生，老娘跟妳拼了！”李貞麗大怒，探手就往陳貞慧臉上撓。
　　陳貞慧身後跟著的幾個家丁趕緊搶上前來，壹下將李貞麗打倒在地。
　　就在這時，壹個倩影操著壹根燒火棍從院子裏沖出來，啪啪兩下就放倒兩個家丁，陳貞慧和另外幾個家丁忙不叠後退。
　　再定睛看，卻是個十六七歲的俏麗小丫頭。
　　這個小丫頭雖然長得水靈，但跟普通小丫頭明顯不同。
　　別的小丫頭若被賣入娼門，頭壹件事情必定是裹小腳，但是眼前這小丫頭卻是長了壹雙天足，而且手上也是長滿老繭。
　　陳貞慧道：“這是哪來的野丫頭？”
　　李貞麗卻是喊道：“嫩娘，快把他們趕走！”
　　名喚嫩娘的小丫頭當即壹橫燒火棍嬌叱道：“媽媽說了，讓妳們快滾！”
　　然而陳貞慧卻有了新的想法，心說不如搶了這個俏丫頭去送給汪偉，反正這個丫頭是李貞麗買的，李貞麗又是他的女人，所以不犯法。
　　當下陳貞慧壹揮手說道：“替本公子把這小丫頭拿下！”
　　“是！”十幾個家丁答應壹聲，當即就呼喇喇的撲上來。
　　可這小丫頭身手是真好，壹根燒火棍揮舞得虎虎生風，陳家的十幾個健壯家丁楞是近不了身，反而被打得哭爹喊娘。
　　小丫頭壹邊打壹邊叱道：“要是再不識相，本姑娘可要下殺手了。”
　　好嘛，合著人家都沒下殺手呢，就不知道是虛張聲勢，還是真的？
　　反正陳貞慧是不相信的，認為這小丫頭是在虛張聲勢，正當他準備花點銀子到外面打行去雇人時，壹隊頭戴笠形盔、身披棉甲的士兵突然沖進來。
　　而且這些士兵手裏都操著鳥銃，並且瞄準了他還有他手下的家丁。
　　面對黑洞洞的銃口，陳家的十幾個家丁嚇得不敢亂動，陳貞慧也是臉色如土，這什麽情況啊？李貞麗怎麽跟官府勾搭上了？
　　不過很快，陳貞慧就知道是怎麽壹回事了。
　　因為緊跟著這些官兵走進來的，赫然就是李香君。
　　只見李香君披著壹身白色棉甲，頭頂缽胄，當真英姿颯爽。
　　“李香……”陳貞慧喊到壹半，趕緊作揖改口，“拜見李參將。”
　　李香君冷冷的瞥了陳貞慧壹眼，走到李貞麗跟前輕聲喚道：“媽媽。”
　　“香丫頭，妳回南京了？”李貞麗看到李香君頓時喜極而泣，“妳可回來了，妳要再不回來，媽媽就讓人欺負死了。”
　　李香君也看到了李貞麗臉上的巴掌印。
　　壹張俏臉當即就冷下來，問道：“媽媽，誰打的妳？”
　　“沒人打，就是被狗撓了壹下。”李貞麗搖頭。
　　旁邊的小丫頭嫩娘卻道：“陳貞慧打的。”
　　“陳貞慧？”李香君霍然回頭。
　　“李參將，小生……”
　　陳貞慧有心想要解釋，卻不知道怎麽說。
　　李香君卻根本不想聽他解釋，嬌聲叱道：“來人，掌他嘴！”
　　壹個邊軍什長當即越眾而出，不由分說照著陳貞慧臉上就是兩巴掌，這兩下極狠，陳貞慧的壹張臉便立刻腫起來。
　　陳貞慧也不敢說什麽。
　　換做以前，仗著是東林黨魁陳於廷兒子，又是復社的領袖，陳貞慧在南京城內真可以橫著走，那時候別說是參將，就是總兵見了他也得畢恭畢敬行禮，可現在東林黨已經倒臺，復社也土崩瓦解，他陳貞慧更是成了過街老鼠。
　　這種時候，壹個把總甚至哨長都敢為難他。
　　何況李香君不光是邊軍參將，還有另壹重身份。
　　雖然這個事情沒有人證實過，但是空穴不會來風，那多半就是真的。
　　李香君又喝道：“陳貞慧，妳要是再敢來鬧事，本將軍就對妳不客氣，還不快滾！”
　　陳貞慧帶著家丁灰溜溜的走了，李貞麗卻挽著李香君問道：“香丫頭，外頭不是說聖上帶了妳們這些個新貴去爬獅子山了？妳咋沒有去？”
　　李香君道：“女兒急著見媽媽，半道就回來了。”
　　“這丫頭。”李貞麗又是嗔怪，又是歡喜，完了又拉過那俏麗小丫頭對李香君說，“香丫頭，這是妳的小妹妹，葛嫩娘。”
　　葛嫩娘襝衽壹禮，嬌聲說：“嫩娘見過香君姐姐。”
　　“好個俏麗的小丫頭。”李香君憐愛的摸了摸葛嫩娘的俏臉，又問道，“剛才我看見那十幾個家丁都不是妳的對手，妳的武藝是哪學的？”
　　聽到這話，葛嫩娘的壹對美目便立刻紅了，泫然欲泣的樣子。
　　旁邊的李貞麗便嘆了口氣，說道：“嫩娘的這壹身武藝是跟她爹學的，她爹葛挺昱原本是遼西的參將，吳三桂降奴後，他爹不願意沆瀣壹氣，就帶著妻女在家丁保護下逃離了山海關，結果遭到了關寧軍的追殺。”
　　“他爹為保護他們遭關寧軍殺害。”
　　“葛家的家丁也是死的死，散的散。”
　　“最後就只剩她們母女兩個相依為命。”
　　說到這裏，李貞麗也是已經淚水漣漣：“她娘把最後壹口吃的留給了嫩娘，自己卻活活給餓死了，嫩娘也是壹路討飯才到的南京。”
　　“好妹妹。”李香君聽了也是心疼至極。
　　好半晌後，李香君才說道：“嫩娘妹妹，妳這壹身武藝留在秦淮河以色娛人可惜了，不如就跟著姐姐我從軍報效朝廷？”
　　“香君姐姐，嫩娘也可以從軍嗎？”
　　葛嫩娘聞言，壹對美目立刻亮起來。
　　出身將門的她，最大的理想就是當個女將軍。
　　如果有得選擇，誰又願意留在娼門當個妓女？
　　“當然可以了。”李香君笑著點頭說，“古時候就有婦好、花木蘭及梁紅玉等從軍，再說姐姐我不也是女子，不也照樣被聖上封為了參將？何況妹妹妳的武藝這麽好，將來的成就肯定還會在姐姐之上，當個總兵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嗯。”葛嫩娘便連連點頭，“那嫩娘聽姐姐的。”
　　“欸，欸欸欸。”李貞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道，“什麽妳就聽香丫頭的，花銀子把妳從人牙手裏買回來的是我，妳就不問問媽媽我的意見嗎？”
　　葛嫩娘聞言便壹楞，還真是，怎麽把這茬給整忘了？
　　“媽媽，妳平素最疼愛我了。”李香君卻抱著李貞麗胳搏撒嬌，“再說我壹個女子，軍營裏全是男子，實在是很不方便呢。”
　　“也是。”李貞麗掠了壹眼外面標槍般站著的士卒。
　　“身邊沒個人使喚，也確實不方便，那好吧，就讓嫩娘跟著妳。”
　　李香君又接著說道：“媽媽，女兒還有壹件事情想要拜托妳，妳可壹定得幫幫我。”
　　“好啊，合著妳就不是回來看我的。”李貞麗佯裝生氣的道，“害我白歡喜這壹場。”
　　“媽媽，女兒當然是回來探望妳的。”李香君撒嬌道，“辦事只是順帶，噯呀，媽媽妳就幫幫女兒嘛，幫幫我嘛。”
　　“好好，什麽事呀？”李貞麗頓時招架不住。
　　李香君說道：“媽媽能不能多找些人牙子過來，女兒想要買人。”
　　買人其實只是托詞，李香君真正想做的是募兵，而且還是女兵，崇禎當初可是親口答應過她，許她募壹營女兵。
　　李香這壹次回南京，就是來募兵的。
　　“妳要買人？”李貞麗錯愕的問道，“什麽人？”
　　“粗使丫鬟。”李香君說道，“女兒想要買壹批粗使丫鬟在身邊伺候，不過妳最好讓那些人牙多備些人選，女兒得挑些力氣大的、身子骨也壯實的。”
　　李貞麗便用壹種難以言傳、只可意味的眼神看著李香君。
　　“香丫頭，妳老實告訴媽媽，妳跟……”李貞麗小聲問道。
　　“媽媽。”李香君避而不答道，“妳就不要問了，快去替我找人牙嘛。”
　　“合著妳把媽媽也當成丫鬟了。”李貞麗哭笑不得道，“今天天都黑了，就算找也要等明天才能找了。”
　　……
　　李貞麗是真拿李香君當親女兒對待。
　　第二天壹早，李貞麗就親自出面把秦淮河這壹帶的人牙都叫到家裏來。
　　李香君把選人的要求壹說，幾十個人牙頃刻四散而去，專在南京城內甚至城外鄉村找那些體格健壯、腳大手粗的姑娘。
　　對沒錯，李香君要的是姑娘，不要已經嫁了人的婦女。
　　但這其實不是李香君的要求，而是崇禎專門叮囑她的。
　　崇禎讓李香君專招未婚姑娘，原因也很簡單，就是為了給鎮兵找媳婦。
　　徐州的三十鎮將近十五萬鎮兵已經正式退役，恩田的清丈以及劃分也在堵胤錫的主持下緊鑼密鼓的進行。
　　但是要讓這十五萬鎮兵真正在徐州安定下來，就得想辦法解決他們的終身大事。
　　讓這些鎮兵回原籍去娶媳婦，是個解決辦法，但總會有些鎮兵人笨娶不著媳婦，這時候就得朝廷想辦法，給他們當媒人。
　　妳說啥，嫌朝廷分配的媳婦手大腳粗臉黑長得不俊俏？有本事妳就自己找媳婦，沒本事就別瞎逼逼，有個媳婦就不錯了，妳還挑三揀四。
　　再說那幾十個人牙子得了李香君的吩咐之後，到處搜羅符合條件的姑娘。
　　然後當天下午，第壹批符合條件的姑娘就送到烏衣巷，足足有壹百多個！
　　李香君讓葛嫩娘對這些姑娘的姓名籍貫做了登記之後，就讓她們回家去等消息。
　　打發走了人牙，李香君就帶著葛嫩娘還有幾十個邊軍，開始挨家挨戶上門募兵，就是之前人牙子找的姑娘。
　　很快來到竹炭坊的其中壹家。
　　只見壹老者抄著棘條在使勁抽打壹個身材壯碩的姑娘，姑娘背上已經血跡斑斑。
　　老者壹邊抽打壹邊連聲數落：“幹啥啥不會，吃飯倒是挺能，好不容易有大戶人家願意買妳去做粗使丫鬟，結果又不要，妳說妳還能幹點啥，唵？”
　　眼淚從姑娘臉上撲簌簌掉落，卻硬是強忍著沒有哭出聲。
　　李香君便再也看不下去，當即嬌叱道：“住手，不許打人！”
　　“誰啊？小老管自己的閨女，妳管得著嗎妳？”老者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