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破拆戰術

　　萬人敵有兩種形制。
　　壹種是泥殼萬人敵，將內裝火藥表面開有許多小孔的泥殼裝在木頭框裏，從城頭用繩子懸下去，點燃之後可以壹邊噴火壹邊旋轉，以灼傷攻城敵軍，是灼燒不是炸，泥殼萬人敵不會爆炸，也不依靠爆炸來殺傷攻城的敵人。
　　另壹種則更易制作，就是將火藥縫入棉被之中，投擲前先將棉被卷起來，點燃後再從城頭扔下，火藥爆燃疊加棉花的爆燃，瞬間就化為壹團巨大的火球，這個灼傷的效果就比泥殼的萬人敵要兇殘許多倍，缺點就是持續的時間太短。
　　老奴在寧遠城吃癟，很大原因就是吃了萬人敵的大虧。
　　所以萬人敵在多鐸等八旗貴族腦子裏留下了揮之不去的噩夢。
　　他們猛然間想起來，明軍還有萬人敵這種專用於守城的利器。
　　伴隨著多鐸、阿山、何洛會等人的驚恐的怒吼，從城頭扔下來的幾十床“萬人敵”猛的綻放為幾十團巨大的火球。
　　壹霎那之間，這幾十團火球就落在旗丁的頭上。
　　結果也是毫無懸念，攀著雲梯往上爬的壹百多個巴牙喇兵紛紛倒栽下來。
　　三重甲胄可以扛住矢石，可以扛住金汁，謹慎小心些甚至也能扛住石灰，卻根本不可能扛住暴裂火球這種魔法攻擊。
　　萬人敵的攻擊極其兇殘，但是持續的時間也短。
　　壹眨眼，幾乎能把人眼亮瞎的強光就消散無形。
　　然而多鐸等八旗貴族再定睛看時，只見城墻下已經哀鴻壹片。
　　蟻附在雲梯上的壹百多個巴牙喇兵超過半數已經跌落城墻根。
　　“鳴金，停止進攻！”盡管不甘心，但是多鐸知道今天不能再打下去了，因為鑲白旗的士氣已經跌落到了谷底。
　　而且敵情判斷嚴重失誤。
　　再打下去，就連信心都會遭受重創。
　　所以，及時止損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多鐸畢竟三十多了，不再是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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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陽東城。
　　看著徐徐退走的建奴大軍，支廷諫長出壹口氣。
　　直到這時，支廷諫內心才是真的認可了閻應元。
　　這個年輕人雖然年輕了些，但是能力還是有的，至少剛才指揮守城時就調度得當，比他這個知縣的表現可是強太多了。
　　當下支廷諫壹臉誠懇的說：“閻小友，本縣之前在言語中多有得罪，還望妳海涵。”
　　“縣尊言重了。”閻應元灑然壹笑說，“更何況，在下器量雖然不大，卻也斷然不至於為了慪氣而置山陽城內的數十萬生民於不顧。”
　　“如此便好。”支廷諫欣然點頭，又道，“建奴遭此挫折，應該就會知難而退了吧？畢竟他們在睢寧縣城、桃源縣城及清河縣城也是小有挫折即放棄。”
　　閻應元卻道：“這恐怕要讓縣尊失望了，建奴這次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再接下來的進攻只會更加的兇殘，也更加殘酷，所以我們需做好充分的準備。”
　　“啊？”支廷諫神情壹凜，建奴這次竟然要死扛到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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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回到營地，多鐸就立即召集兩白旗還有鑲藍旗的將領召開軍事會議，商討應該采取什麽樣的攻城戰術。
　　剛開始的時候照例是罵街。
　　“都怪崇禎這狗皇帝。”何洛會怒罵道，“在夏鎮、徐州挖那麽多銃臺，搞得我們以為明狗就只會守銃臺，而不會守城，結果就在山陽城吃了個大虧。”
　　“還真的是。”阿山點頭說，“我都快忘了明狗還會守城。”
　　鑲藍旗固山額真屯齊沈聲道：“明狗何止是會守城，而是極其善於守城，當年在寧遠還有錦州就搞得老汗跟先帝很狼狽。”
　　“是啊。”多鐸喟然道，“當年在寧錦我們是吃了大虧的。”
　　屯齊道：“所以，再按照打銃臺的戰術來打山陽這樣的堅城肯定行不通，我們必須得按照打寧遠和錦州的戰術來打山陽城。”
　　“破拆！”阿山、石圖等八旗將領同聲說道，“挖開城墻！”
　　多鐸卻有些猶豫，皺著眉頭說：“破拆戰術也不太好用啊，當年打寧遠和錦州時，就沒能夠打下來，反而死了不少的包衣。”
　　屯齊道：“那就只能調紅衣大炮前來山陽城。”
　　“對，還是調紅衣大炮前來吧。”阿山附和道，“也不用多，有十幾門大炮就夠了，只要將城墻炸開壹個缺口，就萬事大吉。”
　　“說的倒是輕巧。”多鐸哼聲道，“從徐州到淮安將近五百裏路，紅衣大炮又笨重，每天只能走不到二十裏地，得走多少天哪？”
　　屯齊、阿山等八旗將領頓時間無言以對。
　　從徐州調來紅衣大炮少說也要壹個月的時間。
　　問題是，他們現在剩下的軍糧也只能支撐壹個月。
　　這時候，尼雅哈忽然上前壹步說：“主子，此事其實很容易解決。”
　　多鐸聞言楞了下，尼雅哈打仗是極其勇猛，但是壹向不怎麽喜歡動腦子，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尼雅哈居然也開始用腦？
　　當下多鐸笑問道：“那妳倒是說說，能有什麽法子？”
　　尼雅哈嘿嘿壹笑，正要說出他的那個法子，強壯如山的身體突然間壹晃，再然後就直挺挺的向著後面倒下去。
　　兩百多斤的身體，砸地上發出嘭的壹聲響。
　　多鐸先是楞了下，遂即蹲下身關切的叫道：“尼雅哈？尼雅哈妳快醒醒。”
　　壹邊喊，多鐸壹邊用力拍打尼雅哈的臉頰，妳就是死，也要說完了再死。
　　然而很遺憾的是，就這片刻，尼雅哈就陷入重度昏迷，任憑多鐸怎麽喊，都是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鼻息也變得極微弱。
　　“郎中！”多鐸急道，“快找郎中來！”
　　等隨軍郎中趕到之時，尼雅哈已經發起高燒。
　　郎中伸手壹探尼雅哈的額頭，當即吃了壹驚：“王爺，尼雅哈大人這是染了熱癥，而且發病極兇且急，只怕是，只怕是……”
　　兇吉多少四個字卡在嗓子眼，不敢輕易道出。
　　“竟然是染了熱癥！”多鐸的心便立刻沈下去，又道，“那麽，妳有沒有什麽法子，可以讓他醒轉？哪怕只是清醒片刻也是可以。”
　　“王爺，這個奴才真辦不到。”郎中哭喪著壹張臉說，“尼雅哈大人能不能醒過來，全憑他的身子能不能扛得住，扛得住就能醒轉，可若是扛不住……”
　　“行了，總之妳好生照料著。”多鐸示意旗丁將尼雅哈擡下去。
　　多鐸又環顧四周道：“妳們說，尼雅哈想到的法子會是什麽法子？”
　　何洛會、屯齊、阿山等八旗將領面面相覷，這恐怕得問尼雅哈才能知道。
　　“算了，紅衣大炮就不用想了，就算時間來得及也未必能夠到得了山陽。”多鐸舒了口濁氣，又道，“畢竟，從徐州到山陽都是在南明的國境之內，沿途到處是明軍，尤其是夏鎮還有邳州還駐紮著南明的兩支大軍，不可不防。”
　　何洛會等八旗將領便神情壹凝，他們這是想起了孔有德還有耿仲明的遭遇。
　　頓了頓，多鐸又道：“所以我們還是想壹想，如何在沒有紅衣大炮的前提下，打破山陽城，搶到城內的糧食以及牲畜財貨。”
　　屯齊道：“那就只能夠指望破拆。”
　　頓了頓，又接著說：“為了分散明狗的兵力及守城器械，我們可以從東西兩城的八個角樓同時破拆，如此壹來，明狗就難免會顧此失彼，疲於應付，然後我們只要有壹處角樓破拆成功，大軍就能從缺口處源源不斷的進入山陽城。”
　　多鐸道：“如果實在沒別的法子，也只能用破拆的辦法。”
　　屯齊道：“如果要采用破拆戰法，那就得趕緊搜集木板，趕造長牌。”
　　多鐸道：“光靠盾牌肯定扛不住，還得靠楯車，讓那些狗奴才把楯車改造壹下，就按照當初在寧遠、錦州的做法，把兩輛楯車拼接成壹輛，頂上再搭壹個蓋子，做成拱頂，這個拱頂得能扛住幾百斤的滾木擂石的砸擊。”
　　屯齊道：“頂上還要蒙多層生牛皮，防止火攻。”
　　“對，除了蒙生牛皮，還要在角樓外修築土臺，再駐紮弓箭手壓制城頭的明狗。”多鐸點點頭又說道，“此事就交給妳們鑲藍旗去做。”
　　“嗻！”屯齊打了個千，轉身離開。
　　對於這個任務，屯齊沒有絲毫抗拒，反而樂意之至。
　　因為按照規矩，如果由鑲藍旗完成對山陽城的破拆，那麽首批進入山陽城內的也只能是他們鑲藍旗的勇士，就是要啖這口頭湯。
　　目送屯齊離開，多鐸又對何洛會說：“何洛會，今晚妳可多留點心，要是再讓明軍的奸細摸進來，再把咱們鑲白旗僅剩的這點輜重也燒掉，那妳也就不用活了，趁早自己割下自己的腦袋吧。”
　　“嗻！”何洛會趕緊單膝跪地打個千。
　　多鐸又對石圖等兩白旗將領說：“走，隨本王去瞧瞧尼雅哈去。”
　　本來，多鐸是不太可能這麽關心區區壹個巴牙喇纛章京的死活，實在是尼雅哈沒有說出來的那個法子把他的胃口給吊起來。
　　他迫切的想知道尼雅哈的法子。
　　這到底會是個什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