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陰煞之地

　　夜色深邃，月光透下樹隙陰森而朦朧，破舊的廟宇裏，有火光燃燒。
　　噗噗噗……
　　煆燒的枯枝彈出火星，小鍋粥飯沸騰，蛤蟆道人系著圍裙站在石頭上，墊著腳蹼，把著湯勺攪動鍋底，沾了粥水嘗味，隨後從圍裙兜裏掏出壹點佐料灑下去。
　　“可以吃飯了。”
　　嘩。
　　書頁翻動發出輕響，火光裏照陸良生臉上，片刻，將書本闔上，過去坐下，叫來紅憐壹起用飯，那黑裙樹妖束著雙手，仰起頭正打量房頂，吹著垂下的蜘蛛網，暫時不用管她。
　　吃完飯，陸良生重新點燃燈籠，挑在手中隨意在這處破廟裏看看。
　　這座蘭若寺畢竟是野廟，沒在官府備案發文，其實難稱寺，規模也不算大，方方正正壹個大殿，圍上壹圈院墻，墻角落還有偏屋茅廁。
　　燈籠搖晃，去往二樓的木梯，腳壹落下，吱嘎亂響，灰塵盡起，陸良生揮了揮手，將塵埃趕走，上面也沒甚稀奇的，除了壹個佛堂外，兩側四間房，各有壹兩張傾塌腐朽的木床。
　　“這廟不知道多少年了。”
　　佛堂神龕帷帳也垮斜了壹邊，輕輕壹扯，全是灰塵撲面，陸良生舉過燈籠朝神龕照了照，裏面的神像從中間斷成了兩段，上面雕刻的痕跡也變得模糊不清，看不出是哪位佛陀。
　　通往佛堂後面的夾道，忽然吹了壹陣陰風，燈籠內的火光頓時明明滅滅起來。
　　陸良生舉過燈籠照去，陡然壹顆白骨頭顱唰的從拐角，像是看到了這邊的人，張合下顎直接撲了過來。
　　“紅憐，別鬧了。”
　　燈籠轉開光芒範圍，那骷髏頭浮在半空靜止，顯出女鬼紅憐的輪廓，將手裏的頭顱拋了拋，提在手裏，跟在火光範圍外面。
　　“公子也不說配合演壹演，沒勁。”
　　“呵呵……”
　　陸良生輕笑兩聲，停下將她手中的頭顱取過來，放到神龕壹側，“人都死了，就不要再戲弄遺骨，這很不敬。”
　　說著，朝那骷髏頭拱拱手。
　　“打擾了。”
　　提著燈籠又走去其他地方轉轉，大抵也沒什麽稀奇的，出了大殿來到後面，幾顆枯樹前，壹口老井，旁邊壹尊地靈碑，早已斷裂翻倒。
　　井內深幽，陸良生皺起眉，撿了壹塊石子投進去，好半晌才傳來‘啵’的水聲回蕩，火光照下去，裏面漆黑不見底。
　　“陰氣還挺重，難怪這方圓二十多裏，入夜陰氣森然，源頭是這裏啊。”
　　聯想到下午那鎮子聽到每年都會死許多人的事，大抵跟這井下的陰煞之氣有關，可惜封印這種陰煞，是孫迎仙這種道人才會的，陸良生有心也只能望著井口嘆氣。
　　想著的時候，黑裙樹妖不知什麽時候也跑了出來，光著腳拖著裙擺到處瞎晃，看到這邊的陸良生，眼睛壹亮，竟笑嘻嘻的小跑過來，挨著他身子蹭了蹭，就是發不出任何言語來。
　　“傻樹妖，妳走開！”紅憐兩頰鼓起，拿手指去壹邊。
　　女子眨巴著黑亮大眼睛，使勁搖了搖頭，令得陸良生哭笑不得，將她推到壹旁，好在這女子好奇心重，或許千年靈根木的關系，片刻吸引到井口，朝裏面張望。
　　“小心掉下去。”
　　陸良生將她拉回來，“回去吧，估計這會兒師父都睡著了。”
　　聽到這話，紅憐哼了壹聲，拂開長袖，穿過廟墻去了裏面，書生也拉著樹妖回走，從廟門進去時，陸良生停了停腳步，微側過臉，望去不遠矗立的蘭若寺石碑。
　　然後，輕笑壹聲搖搖頭，吹熄燈火，走進廟裏。
　　夜空星月被陰雲遮掩下來。
　　石碑外的林子間，數道目光正自林隙黑暗中望去破廟。
　　“……看到那個小娘子了嗎？果然水靈。”
　　“鎮裏眼睛太多，不好下手，現在就那廝壹人，正好將他做了。”
　　嗚~~~
　　遠山狼聲傳來，不知名的夜鳥撲著翅膀從林間飛過，六人服裝各異，面容猙獰，提著刀兵蹲伏在幾棵樹間，盯著隱隱露出火光的廟門。
　　“我們這樣做會不會有些不好？”“那人也不見得好人，沒看那黑裙女子雙手捆著？說不得也從哪裏掠來的。”
　　“嘿嘿，這麽說來，咱們也是英雄救美，然後……”
　　壹個矮胖的身影跟著笑出聲：“然後……讓美人以身相許，不算過分吧？”
　　四周，氤氳漂浮翻湧，林子裏夜鳥陡然止住啼鳴，傳入人耳中的只有風聲，吹著葉子嘩嘩的輕響。
　　嘩——
　　風從外面吹進廟內，火焰鼓動倒伏，光芒照著人影明明滅滅，蛤蟆盤成壹坨，無聊的打了壹個哈欠。
　　陸良生從書面擡了擡臉，看去四周，指尖聚集法力，往火上壹彈，篝火重新豎直，安靜的燃燒。
　　“外面幾個人，怕要倒黴了。”
　　“趁夜打劫，也不是什麽好人。”火光中盤成壹坨蛤蟆半睜蟾眼，“換作為師，管他們死……”
　　想起那日瀛石山法言傳遞時的感覺，蛤蟆道人停下後面的話，從地上起來，雙蹼負在背後，看著篝火。
　　蟾眼透出威嚴。
　　“……我等修行中人，豈能見死不救，個人善惡，自有官府定奪，看為師去搭救他們。”
　　言罷，負蹼轉身走去廟門。
　　……
　　風在林間嗚咽跑過去，彌漫的霧氣翻湧沿著地面，朝那邊三棵樹下的六人緩緩蔓延。
　　呵呵……
　　……呵……
　　年輕女子的輕笑，或老嫗的咳嗽隱約林間回蕩，蹲伏樹下的六人停下聲音，其中高瘦的漢子側了側臉，低聲道：
　　“妳們可有聽到什麽怪聲？”
　　矮胖的漢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珠：“我好像也聽到了，咱們要不就走了吧，之前聽鎮裏的人說，這林子裏鬧鬼。”
　　前方，為首的虬須大漢，壹巴掌蓋在矮胖漢子腦袋上。
　　“我等可是惡人，殺氣重，鬼敢過來？那人都敢坐那破廟裏，我六人還怕什麽？！”
　　呼……
　　正說話，虬須大漢陡然感覺脖子涼颼颼的，像是有人在背後對他吹氣，頓時打了壹個哆嗦，回頭看去，四周白茫茫的壹片。
　　“霧怎麽這般大了？”
　　呼……
　　呼呼……
　　風聲變大，六人這才驚覺四周的薄霧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濃密，心臟猛地壹抽。
　　周圍霧氣翻湧，好似活了壹般，朝這邊蠕動，有好似有人從裏面伸手，朝他們探來。
　　“咕……”
　　六人齊齊咽了壹口口水，握著刀劍顫顫兢兢站起來，妳看看我，我看看妳，最後目光盯去那虬須大漢。
　　後者挺了挺胸膛，粗聲說了壹句。
　　“看我做甚，我等惡人，遇到鬼也是正常的……”
　　目光隨後睜大，壹個轉身，大吼：
　　“快跑！”
　　透有火光的廟門，短小的黑影負著雙蹼跳下石階，正走去對面的林野。
　　聽到人驚慌的嘶喊。
　　蟾嘴勾勒，拉出壹道笑容。
　　“都過來，老夫……”
　　然後，笑容僵住。
　　沙——
　　草叢破開，六道人影齊齊飛竄出來，嘭的壹下，好像踢到了什麽，不過沒人停下，瘋狂的朝廟門跑去。
　　地上，壹團黑影翻滾彈跳幾下才停下來。
　　“彼其娘之……”
　　蛤蟆道人亮著白花花的肚皮仰躺地上，罵了壹聲，翻身起來時，林間白霧翻湧而出，身子頓時僵了壹下。
　　腳蹼緩慢的挪出壹步，轉身就跑，想要拉開距離再施法。
　　身後，延綿無盡的白霧鋪天蓋地般翻湧，緊追上來。
　　下壹刻，廟中陸良生話語震響。
　　“魑魅魍魎，也敢放肆！”
　　鏘的壹聲，劍身出鞘，奔上廟門的六人眼前壹花，壹道冷芒唰的從中間飛了過去，沒入霧氣當中。
　　嘶啊~~~
　　霧裏法光閃顯，傳來淒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