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鬥法

　　畫卷收起的壹剎那，那方門窗呼的吹開。
　　壹股更為猛烈的陰風沖出，席卷院落，原本盤旋老松上方的驚鳥，撲著翅膀朝更遠的方向飛去。
　　其他院落，丫鬟仆人冷不丁打了壹個寒顫，驚恐的看著庭院周圍林木花草胡亂狂擺，臉色蒼白倉惶躲進房裏不敢出來。
　　周瑱站在檐下，須發撫動，看著側院的方向，實則心裏也有些慌，頃刻，就被擔憂的妻子拉進房中，朝他大吼壹句：“不要命了啊！”
　　呯的壹下，將門窗緊閉。
　　側院。
　　松葉紛紛揚揚灑落庭中，那越院墻落下的青面獠牙大鬼，削腮長舌，剛壹落地，瞬間向後蹬蹬蹬的退出數步撞在墻壁，墻磚呯的向外凸出去壹些。
　　還未等它緩過來，壹道殘影爬過墻壁上方，大鬼仰起的視線之中，蒼白手臂從上方伸來，猩紅的指甲瞬間插進壹頭亂發中，刺破青皮。
　　噗~~~
　　漏氣般的聲響，壹道白煙從那大鬼頭頂沖出，青膚巨身搖搖晃晃邁出幾步，白煙裏發出淒厲嘶喊響徹庭院，緊接著，如同紙張撕裂的聲音，嘶啦壹聲，那青面獠牙的頭顱被趴伏身後的倩影硬生生掰的分裂。
　　剎那，大鬼連帶被扯下的頭顱壹起化作了濃煙。
　　陰風沖散白煙，也掃凈地上壹層落葉，盤踞而起，站在了手拿畫卷的書生面前，化出窈窕的身影，微微福禮。
　　“公子。”
　　道人端著那碗朱砂茶水過來，水漬都搖到了外面，看去散去的濃煙，地上是壹地紙屑碎片，隱約能見紙片人的輪廓。
　　孫迎仙咂了咂嘴。
　　“真夠兇殘的。”
　　剪影之術，憑借死物如水、紙片施法化為獸、鬼等可被施法者驅使的役丁，實力雖然不強，可也不至於像這般硬生生給撕了。
　　就算孫迎仙上去，也要費些手腳才成，再看去那邊的聶紅憐，心裏多少有些擔憂。
　　……羅剎鬼，往後若是跟著陸良生修行，化作夜叉、修羅，要是哪天……
　　……那就真沒人治得了了。
　　想著時，畫卷陡然敲在他頭上，那邊的書生偏過頭來，笑道：“還楞著幹什麽，快幫忙找出那人在什麽位置。”
　　“要妳說！”
　　孫迎仙揮開腦袋上的畫軸，將朱砂水猛地喝了壹口，布兜裏翻出壹縷紅線絞在中指，撿起那邊大鬼消失化成的紙屑。
　　噗！
　　朱砂水噴出口，淋在紅線和紙屑上，掐起指決，雙唇飛速抖動。
　　“敕令，天地八荒，遊蕩鬼神，速聽吾令，睹其形！”
　　那‘令’字落下，掐起的指尖點在紅線上，絲線順著指頭劃過變得筆直，向前延伸，孫迎仙起身向後壹跨，系著紅繩的中指以某種節奏飛快顫動。
　　陸良生安靜的站在那邊看了壹陣，曾經聽道人說起過他師父的事，好像是什麽大宗門的，後來出師，就在兩崖山落腳修行，壹身道門正宗，對於斬妖除魔壹套，那是其他修道人少有能比的。
　　“找到了！”
　　過得壹陣，孫迎仙陡然側過臉來，朱砂紅還在嘴邊掛著，道人咧嘴笑的得意：“那家夥就在這城裏，妳順著我法力牽引的紅線尋過去，揍他壹頓！！”
　　“找到就好。”
　　陸良生回頭，看向旁邊的倩影，紅憐點點頭，不用書生說話，也是知曉的，長袖翻轉，直接卷起壹股陰風。
　　“維持紅線！”陸良生又叮囑壹聲，腳下踏踏踏……開始加速，身形唰的躍上了墻壁，有修為在身，雙眼自然能看見旁人無法觸及的法力流轉，踩著院墻幾個騰挪，落去街巷，身影連踏，又沖上某棟房屋上方。
　　從夜空俯瞰而下，萬家燈火間，那壹抹黑影踩著房頂、瓦片左突右突，朝著城池的另壹邊飛速過去，偶爾踩裂瓦片，引起壹陣犬吠。
　　汪汪汪……汪汪……
　　長街上壹排排燈籠在夜風裏搖曳，壹隊手持火把的馬隊中，為首壹人聽這不正常的犬吠聲，陡然收緊韁繩勒停馬匹，本能地擡頭望去街道前方壹處房頂，壹道黑影以常人肉眼難及的速度壹閃而過。
　　“是他……”
　　馬蹄兜轉，那人背後四把長柄刀，腰間盤著皮鞭以及壹口細長刀鞘，正是當初富水縣的左捕頭，他武功這三年當中進步極大，目力自然比尋常人要敏銳，那躍過數棟房屋的身影，壹眼就看出了熟悉的輪廓。
　　“總捕？”麾下捕快促馬從後面過來。
　　左正陽側臉回壹句：“沒事。”濃眉皺了皺，隨後吩咐：“暫時不回府衙，再隨本捕走壹趟。”
　　“是！”
　　壹眾捕快連忙握刀拱手，壹夾馬腹，跟著前方的總捕跑動起來。
　　與此同時。
　　城西方向，某座大院之中，張洞明帶著妻妾站在屋檐下，緊張的看著庭院中的法壇，燭火忽明忽暗之間，那陽明真人正在施法。
　　“老爺，妳說這次誠兒能不能得到靈藥啊……”
　　老人拍拍妻子的手背：“陽明真人法術高強，應該會的。”
　　話音落下時，法壇那邊嘭的壹聲濺起火光，施法的陽明道人陡然後仰，朝後踩出半步才停下來。
　　張洞明心裏壹緊，忍不住開口。
　　“真人……”
　　那邊，道人擡手讓他別說話，咧嘴露出牙齒，吐了壹口唾沫。
　　“有點道行，張福主不必著急，貧道壹時大意而已。”
　　似乎察覺到什麽，冷笑壹聲：“還敢用法力窺視我？”手壹翻，掌心拂過壇上壹碗血水，手背上頓時凝出陰陽魚的圖案。
　　“……神君聽吾之言，杳杳冥冥小人作祟，封他之眼”
　　腳下猛地壹跺，手掌推向火燭，轟的壹串火焰翻湧。
　　……
　　“哎呀……”
　　另壹個方向，孫迎仙眼眶赤紅，像是被煙熏過壹般，咬牙切齒。
　　“曰爾老母，敢來這招！”
　　壹只手維持紅線，另只手抓去布兜，隨便拿了幾張黃符叼在嘴邊，指決變幻。
　　“我也插妳！”
　　敕字黃符無風飄起，掛在了紅線上。
　　……
　　“哎——”
　　陽明道人發出慘叫，眼眶壹圈都烏黑，像是被人壹左壹右打了兩拳。
　　氣急敗壞施展法力與那窺視這方的紅線連成壹起，法力攜裹話語傳去：“貧道念妳同道之人，不欲加害，妳若冥頑不明，我就要動真格的了。”
　　“本道不懼，有什麽本事放馬過來！”那邊也響起孫迎仙的吼聲。
　　院側的檐下，張洞明夫妻緊張的看著院中像是跟人說話的陽明法師，兩夫妻自然是聽不到這番對話的。
　　“這真人應該是在請神靈相助吧？”
　　“可能是吧……真人法力高深，那邊應該招架不了。”
　　視野前方的庭院，陽明道人斷去了與對方說話，臉色陰沈的可怕，壹甩浮塵，盤腿在蒲團坐下來，嘴唇飛快嚅動，咪咪哄哄的念念有詞。
　　燭火搖曳，照在臉上忽明忽滅。
　　下壹秒。
　　道人猛地睜開眼睛，臉色陡然變得炭燒般的火紅，周身上下漸漸溢出壹絲絲火氣，照亮了整個庭院，然後，起身，浮塵壹掃，暴喝：“著！”
　　火氣沿著常人無法看見的法力絲線，飛速掠了過去。
　　嗤……
　　嗤嗤……
　　另壹方位大院內的孫迎仙滿臉都是汗水，不要命的往下淌，維持紅線不斷的狀態下，也在詠著法訣，然而道袍寬袖還是亮起了斑斑點點的火星，燒出無數小洞朝著他身上蔓延起來。
　　“嘶……好燙好燙……這家夥修的還是厭火之術……”“陸良生，妳真是鹿娘生的，倒是快點啊。”
　　頃刻，褲腿、袍袖轟的燃起火來，孫迎仙咬牙斷去法力，撲倒在地，瘋狂的打滾撲打身上的火勢！
　　“疼疼……本道與妳這妖道勢不兩立，給我等著……哎疼疼……”
　　此刻，坐落城西的大宅院裏，似乎已經知曉勝負的陽明道人拍拍袍擺的灰塵，望去夜空，與他作對的那人方向。
　　獰笑出聲：“呵呵……待我拿了靈藥，再與妳計較！”
　　走到法壇前，壹甩浮塵，拿起幾張紙，彈了彈：“爾等速去將靈藥拿……”
　　沙沙……
　　呼呼呼呼……
　　就在他敕出法令時，院內樹木瘋狂撫動，壹股刺骨的陰風從東面的院墻外吹了進來。
　　廊檐下的壹排排燈籠瘋狂搖晃，嗚嗚咽咽的風聲令那夫妻倆直感毛孔悚然。
　　“怎麽回事？”
　　“真人，怎麽突然刮起這麽大的風啊……”
　　那邊，陽明真人袍袖揮灑，急忙置下法界，回轉壹步，看去陰氣淤積的方向。
　　“哼，想不到那人也會遣使陰靈之物。”
　　掌心陰陽魚猛地朝陰風裏壹推，轟的巨響，壹團火光爆燃，昏暗裏，壹道女子的身影飄然落下，綠瑩瑩的面容猶如只有壹顆腦袋，在黑暗裏壹閃而逝。
　　嚇得張洞明與妻子臉無血色，靠著廊柱擠成壹團。
　　就在這時，兩人以及庭院裏的道人似乎感覺到還有人在，下意識的偏過頭。
　　壹道修長的人影從院墻降下，壹身青衫長袍，腰間懸著雙魚含珠佩，手裏卻是拿了壹卷畫軸。
　　走近時，朝道人微笑。
　　“在下陸良生，請問周府的怪事，是妳做的吧。”
　　書生身後，黑暗仿佛在扭曲波動，壹頭龐大的輪廓在那方黑色輪廓裏若隱若現，無比低沈的虎嘶，猶如浪潮般重壓過來。
　　壹瞬間，陽明道人臉上露出凝重，再到失色，豆大的汗珠從鬢角滑至下頷。
　　“這……是什麽東西……要不要這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