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進城
白狼公孫 by 壹語破春風
2019-1-8 15:56
風雪漫天,越來越大,落滿城池。
西征開始的這些年,北地壹直采取保守的休養生息狀態,雖然拿去了並、幽二州,人口上比不得冀州、中原,縱然李儒、王烈等人勵精圖治下,底蘊依舊有所不如,在天下各州面前,北地唯壹占優勢的,只有戰馬和皮毛、牛羊筋骨等物,再從南北貿易、廣闊的土地來吸引商人、其他州郡百姓來安家落戶。
上谷郡,如今已是北地軍事、商貿、政務中心,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它已經達到了壹定程度的飽和,很難與洛陽、許昌、鄴這些巨城比肩。但民間又有另壹種說法,上谷郡就是北方都城,而中原的朝廷大多數人都是知道的,狼王雖然去往西面征討諸蠻國,但余威依舊還在,何況各家商隊也靠著對方撈好處,也就沒人願意多管閑事,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
這種默許下的態度,讓北地的底蘊在這七年裏以穩定的速度積累,王烈、邴原極力主張將上谷郡至兩臂山壹帶草原開墾為農田,而另壹方面,李儒建議歠仇水、馬城的鮮卑、烏桓貴族以包辦的形式,統壹各部落的牛羊、馬匹買賣,這樣壹來,部落貴族更得利的同時,讓對方依賴牲口的輸出,這樣壹來,牢牢將其捆綁在上谷郡的利益環節之中。
同樣,繁茂的貿易帶動了北地的商戶,大量的商鋪、食肆、酒肆、城外的作坊都以驚人的速度擴展膨脹,而初來北地,沒有農田,閑散的人也能在城中尋壹口飯吃,到得今日,聽到狼王軍隊要從北門而入,幾乎全城的人都動了起來,府衙這邊上千名差役全部出動,維持秩序,在人山人海面前,仍然顯得不夠用。而大戶人家、官吏早早就遣了仆人在軍隊經過的街道兩側酒肆,包下了靠窗的位置,燙壹壺溫酒,與友人邊聊邊等。
風雪落在攢動的人頭上,已滿二十的東方鈺站在人群後面張望,他旁邊還有壹個穿著普通,裹了厚厚壹層皮襖的公孫正,如今也是十五歲的年紀,墊著腳,伸長脖子也難以看到街中的景象。
“反正我父親都要回家的,幹脆還是回去吧。”又跳起來看了壹眼,公孫正懊惱轉過頭,“要是被母親發現咱們偷偷跑出來,會挨棍子的。”
“回去哪有在這裏看軍隊入城的盛況……”東方鈺說到壹半,點點頭:“……確實不能讓嬸嬸為此事發火,那就先回……”
就在這時,前方的人群不知誰喊了壹句:“入城了!!”緊跟著許許多多不同的人聲都在吶喊:“狼王回來了!”“都督入城,我看到大旗……”“……狼旗已進城門。”已然喧嘩熱鬧起來了。
有人拿著掃帚也在這時飛快沖過差役的阻攔,將街中間剛剛累起來的積雪,唰的掃到旁邊,方才跑了回去,被差役拖回去時,那人淚流滿面的哭喊:“讓我給都督掃掃前路……讓我多掃壹次啊……”周圍百姓中有認識那被拖走的身影,對身邊疑惑的人解釋道:“他姓趙,原是冀州人,家鄉遭了洪水,帶著壹個五歲的女兒在這邊落腳,婆娘在半路上活生生餓死了,要不是官府接濟,給他安排住的,找了壹份活計,估計父女倆都要死在這冬天。”
“我怎麽沒聽說冀州發大水?”
“誰知道……或許是哪個小地方吧……”
絮絮叨叨的話語聲裏,城門那邊陡然傳來轟的壹聲,是城樓上的鼓聲敲響,擁擠的街道屋檐下,無數的聲音停了下來,樓舍上的豪紳們也都放下酒殤,站起來跑到窗邊緊張的朝大街上看。
壹陣冷風吹過,雪花彌漫飛舞,不少人揮著手掃開遮擋視線的飛雪,就聽城門那邊的街道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當揮開雪花,視線朝那邊望去,漫天風雪之中,外罩皮襖內穿黑色甲胄的士兵,呈三列如長龍般過來,重重的腳步裏,甲葉在皮襖下面發出碰撞的聲響,長形盾牌提在左手,腰間環首刀不時擺動,撞在上面,神色肅穆的直視前方,有雪花掛在睫毛,落在眼睛裏,都未眨壹下。偶爾,隊伍中間,還有身形較矮壹頭,卻壯碩無比的外邦人,同樣穿著冬裝,但大腿下,只有鑲釘涼鞋,壹面巨型圓盾,將他們身子護的嚴嚴實實,極長的壹桿鐵矛在隊伍裏顯得有些突兀,寫有“並”字的殘破旗幟高舉在他們頭頂,眼尖的人遠遠就喊了壹句:“是溫侯的並州軍……真是雄壯啊,但那些蠻夷是誰?怎的也在裏面?”也有豪紳忍不住喊道:“沒見到溫侯啊,那戴紅翎的,竟是壹員女將,大漢男兒沒人了……”
目光聚焦的旗幟下,呂玲綺挺直背脊,手提壹桿月牙戟,就連座下的卷毛赤兔馬也披上皮甲,雙肩玲瓏獸頭披膊上,壹襲披風從左到右,將半個身子裹在裏面,風雪中,掛著雪花的細眉下面,杏目威凜,有嘲弄的話語傳下來,她眸子傾斜上看,僅壹眼,那臃腫的豪紳只感後勁發涼,立即閉上嘴巴,退到人堆後面去了。
行進的軍隊繼續前行,延綿自城門外面,第二支進城的是鳳翔軍,只有壹萬三千人,此時進來不過兩千余人,潘鳳擡頭看了看越來越近的城門,吐了口唾沫在手心裏擦了擦,轉頭朝後面的士兵吼道:“今日本將軍終於要在眾人面前露壹回臉,爾等可要抖擻精神……待回軍營,本將請妳們喝酒!”
“是!”
士卒稀稀拉拉的笑著回應,氣的潘鳳朝他們又吼了幾句,這些鳳翔軍士兵看似懶散油滑,但西征壹役,也是屍體裏殺出來的狠人,就在並州軍過去,他們踏入城門的壹刻,笑嘻嘻的臉陡然壹換,正色嚴肅起來,腳步狠狠踩在地上,背負弓弩、手按刀柄,兩千人的隊列肅殺的氣勢瞬間彌漫開來。
原本還在議論過去的並州軍女將,壹支殺氣騰騰的隊伍已經步入街道,城中觀望的百姓壓住了聲音,看著他們身上斑駁痕跡的鎧甲,有些見識的老者忍不住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指著過去的士兵,興奮的跟旁人說:“老夫有生之年,還能再見這麽壹支大漢強兵,死也瞑目了啊,要是當年守衛邊塞的是他們,檀石槐安能殺進來……”
老人激動的哭喊,拐杖敲擊木柵,當場昏厥了過去。眾人手忙腳亂之中,還有郭汜的壹部分西涼軍、五百白狼騎、黑山騎,甚至鮮卑、匈奴、烏桓騎兵也都隨後入城,更多的軍隊直接回到軍營休整。
公孫正拉著東方鈺看了壹陣後,連忙乘著馬車趁父親還沒回府趕緊回去,而城中,也不少來自各方的眼睛盯著入城的軍隊觀察……
……
城中最大的府邸。
公孫止站在飛雪的庭院裏,看著檐下走來的婦人,將她輕輕摟緊懷裏,“夫人……”七年未見,縱然回來時,心中有想過要說的話,說出口的,只是簡單的:“……我回來了。”
蔡琰靠在甲胄上,手指抹去刀痕上幾片雪花,雙唇微抖,淚水噠的壹聲掉在甲葉上,低泣的點下頭。
倆人擁在紛紛灑灑的雪花裏,寧馨驅走了壹切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