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夢、幻之爭

　　楊盤。
　　鎮西侯府，楊家嫡子。
　　在別人眼中，這是壹個出身將門，不喜武道，反而拜入書院的怪人。
　　走武道的話，以楊家的傳承和軍方背景，註定會順風順水。
　　讓人想不通的是，楊盤放棄了這條通天大路，選擇了前途未蔔的從文。
　　為什麽會這麽選。
　　武將世家，不讀兵法讀孔孟，何苦如此。
　　外人不知，親朋不明。
　　只有楊盤自己知道，大松王朝已經病入膏肓，從軍，習武，救不了這個王朝。
　　是的。
　　楊盤是壹位重生者，這是他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按照時間線來說。
　　再有七年，天禧帝便會薨於長壽宮，由三十六歲的十二皇子繼位。
　　這位十二皇子，已經臨近不惑之年，再加上理想遠大，上位後便開始了變法。
　　只可惜，變法這種事講究的是潤物細無聲。
　　步子太大，就容易扯到蛋。
　　變法的第三年，在士紳階層的抵制和天災下，中原大地狼煙四起。
　　前世。
　　楊盤走的是武將路，率領鎮西軍四處平叛，戰死那年年僅三十五歲。
　　現在，壹睜眼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十五歲那年。
　　楊盤在心中壹算。
　　眼下距離天禧帝駕崩還有七年，距離新政遭受全面抵制還有十年，距離王朝覆滅，自己戰死還有二十年。
　　思前想後。
　　楊盤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戰死後，又回到了十五歲。
　　可他毅然決然，決定棄武從文。
　　因為他相信，厘清天下田畝，官紳壹體納糧，還有攤丁入畝，是拯救大松王朝的關鍵。
　　新政，利國利民。
　　只是推行新政的人辦事不力，再加上江南之地又遇旱災，這才導致了狼煙四起。
　　在他想來。
　　只要三年中進士，五年入六部，十年後進入中樞，主持新政。
　　他有把握提前規避旱災，讓新政得以推行下去，為大松再續兩百年國運，從而改變自身，鎮西侯府，還有整個國家的命運。
　　“其他地方都對的上。”
　　“可這張恒是哪來的，在我記憶裏沒有這號人啊。”
　　楊盤壹臉問號。
　　黑山老妖他知道，在他上壹世的記憶裏，黑山老妖是燕赤霞擊敗的。
　　還有普渡慈航，也被燕赤霞和昆侖派聯手斬殺。
　　其中，昆侖派在這次行動中，戰死了年青壹代的扛鼎弟子，未來可能會成為昆侖山掌教的壹葉知秋。
　　這導致了以昆侖派為首的道門，與大松皇室的關系瞬間惡化。
　　現在，普渡慈航死了，黑山老妖也死了。
　　壹葉知秋卻沒有死，昆侖二聖還被封為了護國真人，大有將道教尊為國教的意思。
　　另外。
　　要是他沒有記錯的話，身為護國公的蛙神，早就被普渡慈航給殺害了。
　　現在蛙神不但沒有死，香火之旺盛，更勝從前。
　　還有傅天仇。
　　楊盤記得很清楚，為緩解寒黨與世家大族的關系，傅天仇的女兒被天禧帝許配給了清河崔氏。
　　結果在出嫁當天，傅清風和壹個叫寧采臣的人私奔了，讓清河崔氏成了笑話，天禧帝大怒，讓傅天仇回鄉反省，並憂郁成疾，第二年就病死了。
　　如今，傅天仇的大女婿姓崔，是前年的探花郎。
　　二女兒嫁到了清河崔氏，寒黨也跟世家大族有了些許默契，不再水火不容。
　　可問題是。
　　崔鴻建是誰？
　　楊盤的記憶裏根本沒有。
　　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前世的壹切是真實的嗎，還是壹場幻境。
　　要不然，怎麽有的地方對的上，有的地方對不上呢。
　　“盤兒，妳在想什麽？”
　　看到楊盤發楞，胡夫人寵溺的為他整理了壹下衣領。
　　“母親，妳要小心壹個叫徐鴻儒的人。”
　　楊盤回過神來，對胡夫人滿是鄭重的說道。
　　“徐鴻儒！”
　　胡夫人楞了壹下：“恒真道的那位？”
　　說完，又有些不解的看著楊盤：“盤兒，妳是從哪聽說的徐道主？”
　　“唉！”
　　楊盤嘆息壹聲，沒有作答。
　　恒真道徐鴻儒，在十二年後，不知從何處得知鎮西侯府內有壹渡劫至寶，名為無相天衣。
　　那時的徐鴻儒，已經距離飛升不遠了。
　　為了成功渡劫，徐鴻儒率領恒真道偷襲了侯府，那時他才知道，原來母親是有修為的，而且很高。
　　只可惜。
　　母親的幻術，處處被徐鴻儒克制，最終敗亡在了他手上，至寶無相天衣被奪走。
　　父親鎮西侯為母報仇，也被徐鴻儒請來的昆侖派高手打殺。
　　那壹年，楊盤二十七歲，成為了新的鎮西侯。
　　也是那壹年，各地狼煙四起，叛軍遍布。
　　楊盤率領鎮西軍壹路殺伐，可惜直到戰死的那天，他也沒能平定叛軍，更沒能為母親報仇。
　　國破家亡。
　　人生長恨。
　　如今回到十五歲那年，楊盤發誓要改變壹切。
　　當然，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無相天衣，有這件至寶在，父親、母親、還有自己，未來才有飛升的可能。
　　五日後。
　　約定的時間壹到，張恒抱劍而來。
　　與此同時，鎮西侯府也枕戈以待，壹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人不少嘛。”
　　張恒壹眼掃過。
　　胡夫人就不用說了，而在胡夫人身邊，還站著個孔武有力的中年人。
　　他渾身氣血充盈，猶如大日，不用問，這肯定是鎮西侯了。
　　而在鎮西侯身後，還站著壹名青衫老者，和壹名拿紙扇的中年人。
　　感受到張恒投來的目光。
　　老者拱手道：“老夫董瀟湘，現為瀟湘書院掌院，與傅天仇，傅大人是舊友，張真人，可否看在傅大人和我的面子上，不要為難鎮西侯壹家？”
　　張恒目光壹挑：“妳是傅大人的朋友？”
　　“正是。”
　　董瀟湘點頭。
　　“傅大人是我摯友崔鴻建的嶽父，妳是傅大人朋友，按理說咱們也算有些關系。”
　　張恒尋思片刻，開口道：“妳可知，胡夫人手上的無相天衣，是她從天衣主人手上偷來的？”
　　董瀟湘搖頭：“不知。”
　　“不知者不怪，我來找胡夫人取走天衣，是因為得了天衣主人的囑托。”
　　“妳退去吧，看在傅大人的面子上，我不會為難妳，但是這件事妳不能再管了。”
　　張恒做了個請的手勢。
　　董瀟湘沈默少許，看向胡夫人：“可是如此？”
　　胡夫人無言以對。
　　“唉！”
　　董瀟湘退到壹旁：“還請真人少造殺孽。”
　　“我已將心向明月……”
　　後面的話張恒沒說。
　　他不好鬥，也不好殺，要不然也不會等上五天了。
　　誰想胡夫人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跟他作對，如此不識天數，還有什麽好說。
　　“老師。”
　　楊盤大急。
　　董瀟湘充耳不聞，淡然道：“茍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這句話的意思是，假如妳自己不貪圖財利，即使獎勵偷竊，也沒有人會去偷。
　　放在這裏則是，妳母親偷了別人的東西，現在被人找上門來了，妳求我是沒用的。
　　“我的來歷，妳應該是知道的。”
　　“東西交出來吧，我不為難妳。”
　　張恒看向胡夫人。
　　上兵伐謀，攻心為上。
　　能不動手是最好的，畢竟張恒不好鬥。
　　“沒有無相天衣，我必定身損三劫之下，妳要拿走天衣，就是要我的命。”
　　胡夫人態度堅決。
　　有無相天衣在，她飛升的幾率是六成。
　　沒有無相天衣，飛升的幾率連三成都無，這不是要他去死是什麽。
　　“那就請吧。”
　　張恒不自多說什麽。
　　“軍陣！”
　　鎮西侯壹聲大喝。
　　伴隨著整齊的步伐聲，有三千軍士從四面八方而來。
　　這些人圍繞在鎮西侯身邊，彼此氣血交織，最終連接在鎮西侯身上。
　　鎮西侯得此加持，整個人都壯大了壹圈，從七尺有余硬生生拔高到了九尺，手持壹支長矛，整個人猶如魔神降世。
　　踏！
　　張恒向前壹步。
　　瞬間，三千軍士齊齊壹震，心臟快了半拍。
　　踏！！
　　張恒再向前壹步。
　　眾人只覺心痛欲裂，很多人臉上都帶上了痛苦之色。
　　踏……
　　第三步邁出。
　　伴隨著腳步聲，三千軍士齊齊吐血，氣勢為之壹挫。
　　“是音攻之術！”
　　鎮西侯看出了門道，喝道：“凝聚氣血，破他音攻之術，殺！”
　　“殺！”
　　士兵們齊齊喊殺，手中兵刃向前揮砍。
　　張恒站在原地擡眼看去。
　　入眼，軍陣上空凝聚出了壹頭血色老虎，正對著他仰天咆哮。
　　“兵！”
　　張恒突然開口斷喝。
　　在天音術和夢術的加持下，九字真言之兵字訣演化出了戰場模樣。
　　三千甲士定睛看去。
　　入眼，自己身處壹道關牢面前，往關牢的城墻上壹看：‘虎牢關。’
　　“虎牢關？”
　　三千甲士面面相覷。
　　嘎吱……
　　虎牢關的大門開啟。
　　張恒壹步步向外走來。
　　第壹步，手上多了方天畫戟。
　　第二步，胯下生出赤兔馬寶馬。
　　第三步，身上披起甲胄。
　　第四步，無數並州狼騎出現在他身後。
　　“啊！”
　　鎮西侯往自己身上壹看。
　　他是用長矛的，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長矛變成了壹把長柄鐵錘。
　　再往身後的兵士看。
　　鎮西侯的大旗也變了樣子，旗幟上寫著壹個‘武’字。
　　“我成武安國了？”
　　鎮西侯看看張恒，再看看自己手裏的長柄鐵錘。
　　不等在說什麽，張恒便壹揮手中的方天畫戟，喝道：“並州狼騎，殺！”
　　“殺啊！”
　　三千並州狼騎開始了沖鋒。
　　騎兵，號稱冷兵器時代的坦克。
　　只在觸碰的壹瞬間，鎮西侯手下的三千軍士，就像割麥子壹樣的成片倒下。
　　“該死！”
　　鎮西侯大怒，挺起兵器開始迎戰張恒。
　　但是他用慣了長矛，長柄鐵錘並不順手，而且不知道為什麽，面對眼前這個假呂布，他卻像真的武安國壹樣，心中充滿了恐懼。
　　“假作真時真亦假。”
　　“在妳心中，武安國戰勝不了呂布，所以妳便勝不了我。”
　　張恒只幾個回合，便將鎮西侯壓制在了下風。
　　“嗯？”
　　張恒正要乘勝追擊，突然發現虛擬的戰場上有煙霧升騰。
　　被這白煙壹罩，周圍的景色開始扭曲。
　　等到白煙散盡時，武字大旗變成了劉字，不遠處還站著兩員戰將。
　　“侯爺莫慌，我來助妳。”
　　中年文士手中的紙扇，變成了丈八蛇矛。
　　鎮西侯手裏的長柄鐵錘，也開始往青龍偃月刀轉變。
　　更過分的是假劉備。
　　胸前鼓鼓囊囊，不是胡夫人還能是誰。
　　“幻術！”
　　張恒目光壹亮：“有意思，這是在我的夢術領域中，展開了幻術領域，從而奪走了壹部分對夢境的控制權嗎？”
　　夢術並不是無敵的。
　　要不然，陳摶老祖也不會被稱為睡仙，叫天下第壹仙不好嗎。
　　胡夫人精通幻術。
　　她破不開張恒的夢，卻能在夢中加入幻術元素。
　　真作假時假亦真，夢術，幻術，本就有相通之處，妳看這是真是假。
　　“三英戰呂布啊！”
　　張恒哈哈壹笑，抖擻精神。
　　下壹秒，周圍的場景再變，變成火燒赤壁之景。
　　張恒壹身白衣，化身周公瑾。
　　鎮西侯三人所在的劉字大旗，也變成曹字。
　　鎮西侯擡眼壹看，四周變成了著火的戰船，而他本人也變成了曹操，中年文士和胡夫人則變成了徐晃、曹仁。
　　“火！”
　　真耶，假耶。
　　壹名甲士碰到火焰，瞬間火光沖天，慘叫著被燒死了。
　　其他人壹看，壹個個也慌了手腳，推搡之下，墜河者、自焚者，不計其數。
　　“變！”
　　胡夫人趕忙發動幻術。
　　這壹次，曹字旗變成了鄧字。
　　張恒往自己這邊壹看，發現他頭戴冠冕，正站在城墻之上。
　　旁邊還跪著個中年人，苦苦哀求道：“陛下，成都尚有數千可戰之兵，不能投降啊！”
　　“呸！”
　　張恒哪能不知道。
　　受幻術影響，他變成了即將獻城的劉阿鬥。
　　胡夫人三人，則成了偷渡陰平，僥幸行險的鄧艾壹行。
　　“大夢誰先覺，生平我自知。”
　　張恒猛地舉起雙手。
　　瞬間，周圍的場景再次變換，張恒身邊打起了‘昭’字旗。
　　而在胡夫人那邊，則寫著：鄧艾、鐘會、姜維三字。
　　“晉王在此，叛逆還不服誅！”
　　無數士兵從張恒身邊沖出，殺向三人。
　　交手稍許。
　　胡夫人只覺身邊亂兵殺之不盡。
　　正要再變，結果周圍場景突然消散，眾人又回到了鎮西侯府面前。
　　“妳真以為，我跟妳比的是夢、幻之法？”
　　張恒哈哈大笑：“妳且向周圍看看。”
　　胡夫人三人向周圍看去。
　　入眼，三千甲士早已損傷殆盡。
　　“哈哈哈！”
　　張恒再笑：“我的是假兵馬，妳們卻是真將士，這軍陣，可是被我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