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六章 寧死不降好老富

　　老富的問題跟乾隆有本質不同。
　　賈陳之間屬於敵我矛盾，路線不同引發的維新革命，所以兩個人必須有壹個下臺，沒有轉圜余地。
　　賈富之間則屬於內部矛盾，分贓不均引發的兄弟反目，因此還有商量余地。
　　如果老富不是執著於擁立他那個幹兒子，而是壹心壹意跟六子賢弟走，死命搖旗吶喊、吹拉彈唱，以賈六的為人高低得給人家封壹個郡王。
　　英美法德都可以，都是大國號，絕對敞亮。
　　就算老富想要緬甸、安南、尼泊爾這三個大清周邊的列強國號也不是不可以。
　　可現在，壹個貴為高高在上的人主，即將帶領大清軍民走向嶄新的大時代。
　　壹個則淪為階下囚，提心吊膽度日如年，不知生命會在哪個瞬間結束。
　　當真是造化弄人。
　　事實證明，跟錯人真的很要命。
　　回憶過去兩人壹起弄死阿桂，壹起坐囚車進京，壹起合謀逼宮的戰鬥歲月，賈六心裏真是說不出的酸楚。
　　但這不影響他抽空換個裝。
　　就是皇帝穿戴所需壹個不拉全給整身上了。
　　明黃色的龍袍配以吉服冠，腰上再束壹根黃帶子，最後把壹串朝珠往脖子上壹掛，霎那間格局就打開了。
　　這身龍袍是新的，也是乾隆的，但乾隆沒有穿過，壹直保存在造辦處。
　　內務府大臣金簡領軍出征前壹夜，特意去養心殿造辦處偷出來的。
　　因為乾隆體型較六皇帝胖了壹圈，金大人更是連夜在油燈下用針線改小了壹圈。
　　親手改的，兒媳婦要幫忙都沒讓。
　　結果穿在六皇帝身上，剛剛好！
　　挺拔之中帶有英俊，英俊之中帶有瀟灑，瀟灑之中帶有威武，威武之中帶有仁義。
　　不得不說金簡這個乾隆爺的大舅子相當用心，完全捕捉到了六皇帝的審美觀。
　　賈六如此隆重換裝，客觀上講是對老富的尊重。
　　情感上講，就是必須在老富面前裝個逼。
　　對著鏡子照照頗為滿意後，又叫侍從室播放專屬於他的BGM。
　　就是那首以“崩崩崩”開頭，然後大江大水天自高，眼睛該點亮了的專屬音樂。
　　歡快的氣息中，老富來了。
　　和乾隆壹樣穿著傳統漢服進來的。
　　壹進來，就以壹種極其復雜的眼神望著壹身龍袍的六子賢弟。
　　整個情緒變化也是以漸進式展現在六子賢弟面前的。
　　先是震驚，繼而是痛苦，之後是悔恨，然後是長嘆，長嘆後是自責，最後是閉目……
　　賈六理解老富此時的心情，正欲開口溫勉幾句，老富卻吟了壹首詩。
　　“輕輕的風，像舊夢的聲音，不是我不夠堅強，是現實太多僵硬。逆流的魚，是天生的命運，不是我不肯低頭，是眼淚讓人刺痛……”
　　“啊？”
　　賈六楞住，老富的這首詩怎麽讓他有唱出來的沖動？
　　這首詩也充分道明老富的心境。
　　是啊，不是他不夠堅強，實是現實太多僵硬，他過去所做的壹切，又何嘗不是壹條逆流的魚呢。
　　“有今生，今生作兄弟。沒來世，來世再想妳！”
　　決絕之後，老富竟然掉頭，背朝六子賢弟發出豪邁的誓言：“要殺速殺，要剮速剮，老子最痛恨別人在我面前裝逼了！”
　　擲地有聲，立如山嶽、傲視死神的凜然正氣，刮得賈六身上的龍袍都掀起了壹角，老富身上散發的萬丈光芒更是險些刺瞎了賈六的龍眼。
　　讓他相形見絀，也很自愧，在富哥面前有什麽逼好裝的！
　　丟人。
　　“大哥，朕錯了還不行嗎？”
　　賈六賠笑，也有點摸不透老富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按正常劇情，老富不是應該來求他麽？
　　擱這裝什麽六君子啊。
　　“別叫我大哥！妳眼裏還有我這個大哥嗎！”
　　老富白色衣袖壹拂，身形不動，大義凜然的架勢，“妳我之間沒有什麽好說的，所謂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若妳想從我這裏得到精神上的滿足，那我告訴妳別做夢了！
　　我章佳老富更不可能像條哈巴狗似的向妳搖尾乞憐！妳有妳的獨木橋，我有我的陽光大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也！”
　　“大哥當真要做殉道士？”
　　“殺了我吧！我死國生，我死猶榮，身雖死精神長生，成功成仁，實現大同！”
　　“……”
　　賈六大跌眼界，覺得兄弟再見的場面不應該是這樣，忍不住道：“大哥，不是，妳是不是對自身定位有什麽誤會，或是有什麽偏差？”
　　“誤會？偏差？”
　　老富仰天大笑：“我輩豈是蓬蒿人，仰天大笑出門去！”
　　賈六呆若木雞，半響咽了咽喉嚨：“大哥，妳別這樣，妳這樣搞得我很難辦啊。”
　　“難辦？那就不要辦了，殺了我便是！”
　　老富的笑聲又加了壹個音調，“揮不掉英雄淚，忘不了家國恨。喝不完杯中酒，唱不完別離歌。放不下手中刀，殺不盡仇人頭！大清，永別了！”
　　“好了好了，別裝了，大哥，妳知道兄弟我不會殺妳的。”
　　賈六氣急之下透了底。
　　“不殺我？”
　　背朝著賈六的老富聞言臉上露出壹絲喜色，繼而卻是瞬間抹去，轉而眉頭壹挑，慷慨激昂道：“鬼子六，妳不必假仁假義！我聞各國危難之際都有忠臣義士為國家流血而亡，今朝廷未聞有流血者，此國運不昌也，有之，自章佳富勒渾始！”
　　說完，不待賈六表示，竟徑直向外踏去。
　　真要做那大清的最後壹個忠臣。
　　嘿，妳個老富，妳當朕真不會成全妳嗎！
　　看得賈六又氣又急，正欲叫住老富時，老富卻被門檻絆了壹下，整個人摔倒在地。
　　落地同時，壹本書從其身上掉落。
　　發現書掉了後，老富神情明顯大急，不顧身子疼痛，急忙去拿那書，但手尖碰到書的瞬間，賈六的手已經出現，並先壹步將那本書拿在手中。
　　壹個已經做好殉道的將死之人竟將壹本書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成功激起了賈六的好奇之心，他想知道是什麽書讓老富脫胎換骨，變成了壹個他壹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人。
　　然後，他當場石化了。
　　因為這本書的名字叫《維新皇帝日記合集上冊》，國史館官方印刷版，定價三兩三。
　　僅供內部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