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自動天線

　　晚上有些涼。
　　寢室大門和陽臺門都沒關，於是灌滿走廊的風湧入寢室，又從陽臺湧出，中間壹個紋身大漢肆意伸展著自己能去參加健美比賽的身材。
　　周離躺在床上，被子裹得只露出壹個頭，默默的看著下方。
　　有點辣眼睛。
　　所幸陳揚很快就換上了軍裝，他開始在鏡子前做出嚴肅的表情。
　　常小祥和劉正明也在換軍裝。
　　“周離妳不換來試試嗎？”
　　“我試過了，合身。”
　　“我穿著好不好看？”
　　“還行。”
　　“評價有點低啊。”
　　“很高了。”周離覺得這人真自戀。
　　“妳……”
　　陳揚轉而看向常小祥：“我穿著這軍裝好不好看？有沒有那麽點味道。”
　　“妳足夠壯，妳能把軍裝撐起來。”常小祥認真的點評。
　　“我就喜歡妳這種人！”陳揚露出燦爛的笑容，“明天軍訓會不會很熱啊？得帶壹瓶水吧，紫外線那麽強得塗防曬霜吧？”
　　“妳還塗防曬霜？”
　　“我不怕黑，主要怕曬傷。”
　　“也是。”
　　“我聽說要買衛生巾，妳們要不要，要的話我現在去超市買？”陳揚看了壹圈眾人，“還有壹個多小時才關寢室，超市應該沒關吧？”
　　“我要。”常小祥。
　　“會不會有點奇怪？”劉正明弱弱的說。
　　“我都可以。”
　　“行，四票通過。”
　　陳揚燒包得很，拿了二十塊錢，也不換衣服，就這麽穿著軍裝就出去了。
　　常小祥愛蹦跶，也跟了上去。
　　寢室裏就只剩下了劉正明和周離，兩個都是很悶的，壹時格外安靜。
　　叮咚。
　　李呆毛：通宵，去不去？
　　周離壹臉愕然。
　　片刻後，他打字提醒道：明天就要軍訓了。
　　李呆毛：我知道啊，咋啦？
　　李呆毛：對了，我買了衛生巾，那種便宜的，超級厚的，特軟特舒服，妳要不要，要的話明天早上妳來食堂我給妳。
　　李呆毛：我給妳說，那個黃布膠鞋可不比運動鞋，沒這個真不行！
　　周離：陳揚去買了。
　　李呆毛：哦。
　　李呆毛：通宵，去不去？
　　周離：不去。
　　李呆毛：那我去了。
　　周離試圖勸說，但楠哥表示她只上半晚，睡半晚，她在工地搬磚的時候都這麽幹過。並且主要是她今天白天下棋已經快下到王者了，作為壹只青銅狗，她現在心情很迫切。
　　周離便不再說了。
　　沒多久，陳揚和常小祥跑了回來。
　　捂著兜。
　　帶著難以描述的笑聲……
　　砰的壹聲把門關上。
　　“快看！”
　　“嘿嘿嘿嘿~~”
　　“打開看看！”
　　他們抱著學術研究的態度，卻又不時嘿嘿嘿，連壹直表現內向的劉正明也湊了過去。而因為周離已經躺上床了，他們便把拆研地點選在了周離床邊，並很貼心的展示給周離看。
　　“哦~~這樣的哦！”
　　“這個怎麽貼！”
　　“哦~喲西！”
　　“索得是呢！”
　　“周離妳看！”常小祥見周離參與度不強，以為他沒看清，主動給他展示。
　　“哦。”
　　周離看了，是超薄型的。
　　於是他說道：“妳買便宜點的，那種厚壹點的，更舒服壹些。”
　　頓時，寢室安靜了。
　　周離沈默了下：“我聽壹個朋友說的。”
　　末了，不忘補充壹句：“真的。”
　　“哦！”
　　“哦！”
　　“哦！”
　　“……”復讀機嗎？
　　周離覺得人與人之間失去了信任。
　　當夜沒了團子大人，雖然依舊有著打呼嚕和磨牙的交響曲，他還是睡得要比昨晚好些，可不知怎麽他居然有點想那只團子。
　　這好像是種病來著？
　　次日壹早。
　　周離起得很早，洗漱完後，他便換上了軍裝，還在鏡子前照了照。
　　滿分！
　　玩了會兒手機，發現楠哥昨晚半夜更新了壹條說說，是壹張晉升截圖，配文——
　　手速不夠，智慧來湊。
　　她把她在召喚師峽谷的失意歸咎於手速。
　　周離抿了抿嘴，覺得有趣。
　　等其他室友全部起床收拾完畢，四人壹同出門，只見整個樓道都是迷彩的海洋，食堂更是已被軍訓大軍占領，幾乎看不見穿常服的。
　　打飯的時候，他們都得跟緊點，不然壹轉身就分不出誰是誰了。
　　本來也才剛認識幾天。
　　飯後，在就近的景行廣場集合，以班級為建制、男女分開站好，由代理班長點名，聆聽院領導和學生會主席的講話，鼓舞士氣，隨即班主任將他們帶到了足球場。
　　這時候已經九點半了。
　　很多身穿軍裝的教官在這裏等著。
　　常小祥在周離身後說：“教官的衣服和我們的不壹樣，周離妳發現沒有？”
　　周離點頭。
　　確實，教官的不會撕破襠。
　　等他們參差不齊的站攏壹堆後，有個長得高壯的教官走了過來，對他們敬了壹個禮。
　　軍訓是男女分開的，除此之外，原則來說同壹個系會在同壹個方陣，但因為人數問題，可能會存在壹個方陣由兩三個系的邊角料拼接而成的情況。
　　所以先是分方陣。
　　生科院還比較方便，男生直接分成了兩個方陣，大致是壹二班和三四班各壹個。
　　分完方陣，又開始調整隊列。
　　周離等人在教官指揮下不斷變換位置，因為周離長得高，被教官叫到了最後壹排，隨即身高和他差不多的陳揚也被叫了過來，和他挨著。
　　常小祥在他們前邊，劉正明在第壹排。
　　亂糟糟的方陣逐漸變得整齊。
　　這個過程大概花了半個小時。
　　“總算能看了！”
　　教官呼出口氣，這才對他們說：“我就是妳們的教官了，以後見到叫我連長知道了嗎？”
　　“知道了。”眾人吼著回答。
　　“沒聽見！”教官說。
　　“知道了！”聲音不見得變大了。
　　“好。”教官滿意的點了點頭，“按照番號，咱們是五營四連，記住了嗎？”
　　“記住了！”
　　“很好！軍訓這兩個星期還是比較辛苦的，需要忍耐，有意見現在可以提，有人要提？”
　　“沒有嗎？”教官環視了壹圈眾人，心裏暗自點頭，“我先把話說前頭，如果妳因為身體原因實在不能軍訓的可以拿醫院的證明去找學校，中途身體不舒服可以給我打報告，不要強撐！但沒有人可以平白無故拒絕軍訓，不要辛辛苦苦考進來卻因為軍訓畢不了業，聽見了嗎？”
　　“聽見了！”
　　“大聲點！”
　　“聽見了！”
　　“沒人提意見的話，我就開始了，之後要是再有意見都給我憋著。我給過妳們機會的。”
　　“好，全體立正！”
　　周離跟隨著教官的指令立正，目光不由自主的往遠處樹上瞥。
　　槐序正在對他打招呼，咧著嘴笑。
　　教官很嫌棄他們的立正動作：“第壹排坐著，第二排蹲下，第三排把腰彎下，仔細看好，我給妳們講講立正、稍息的動作！下午要是再做不好，就給我跑圈去！”
　　周離很認真的看著。
　　槐序也盯著教官。
　　教動作，重復演練，糾正，大概又花了壹個小時。
　　壹早上就這麽過去了。
　　中午解散時，教練隨便抓了壹個倒黴蛋，讓他把自己的被子帶過來。
　　經過壹早上的折騰，新兵蛋子們早就餓得饑腸轆轆了，蜂擁到食堂，打的盡是硬菜。
　　吃完後，回寢室睡個午覺，又繼續去足球場集合。
　　下午太陽很大，讓人不想走出蔭涼，大家都必須穿迷彩短袖，導致胳膊被曬得發燙，相比起早晨的緊張或興奮，現在大家多了些抵觸。
　　周離走到樹蔭下坐著，四周也坐了很多妹子，有些在偷偷看他。
　　他並不在意。
　　很快，下午的內容開始了——
　　教疊被子；
　　教軍姿；
　　站軍姿；
　　像是把人放在太陽底下烤，而且是以壹個很痛苦的姿勢。
　　太難受了。
　　陳揚咬住了牙。
　　周離則感覺還能忍受，他甚至有多余的心思去看旁邊的女生方陣——大家都穿著迷彩，遠遠望去能把人眼睛看花，可楠哥還是很顯眼。哪怕她站著不動。
　　只可惜戴了帽子。
　　這時壹道吼聲在前方炸響：“到處亂看什麽！那個！想去女生方陣嗎？”
　　周離連忙收回了目光。
　　方陣中有哄笑。
　　教練直盯著他：“別以為妳帥我就不敢收拾妳！信不信讓妳去女生方陣前邊做俯臥撐？做到妳做不了趴在地上為止！”
　　周離發現自己竟壹點都氣不起來。
　　“妳叫什麽名字？”
　　“周離。”
　　“回答問題、說事情要喊報告！”
　　“報告，我叫周離！”
　　“好，很好，周離，看見了嗎，其他連都去樹蔭底下了，妳想去嗎？”
　　“……”
　　“說話！”
　　“想去！”
　　“喊報告！”
　　“報告，想去！”
　　“大聲點。”
　　“報告，想去。”
　　“妳是個娘們兒嗎？這聲音這麽細？”教官扣了扣耳朵，“好，因為妳的表現，我決定讓咱們連在太陽底下多曬半個小時，大家不要怪我啊，要怪就怪他。”
　　“……”
　　周離聽見槐序在他身後說：“妳好像被他拿來立威了呢，要不要我幫妳揍他壹頓？或者當著女教官的面把他褲子扒了？把他褲襠劃破怎麽樣？”
　　“妳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
　　“哈哈逗妳玩呢！”
　　“……”
　　這個下午異常難熬。
　　他們的教官似乎格外的狠，就連解散都比其他連晚幾分鐘。
　　周離好累。
　　解散後，難得楠哥還在等他，她同樣壹眼就發現了周離，揮著手走過來：“妳去哪吃？”
　　“食堂。”
　　“吃啥食堂啊，沒有夢想！”
　　“那……”
　　“走！我倆又去吃酸菜豬腳，這次我嘗嘗豬蹄長什麽樣！妳請！”
　　“可是……”
　　“不想請？”
　　“好。”
　　“走走走……”
　　楠哥走在前頭，她把帽子摘了下來，在手上胡亂舞動，邊走邊說：“我發現妳皮膚好白，站在那麽多新兵裏邊，壹眼就看到了！”
　　周離只嗯，瞥著她頭頂。
　　楠哥也不在意，繼續道：“妳們教官說了沒，明天要選班長，根據表現來。”
　　“說了。”
　　“我想去選。”這個班長是軍訓的班長，“不然到時候其他人選了班長，對我指手畫腳的，我怕我會忍不住揍她壹頓。”
　　“沒人會那樣吧。”
　　“也是，那我不選了。”
　　“妳這人……”
　　“我咋啦？誒妳往哪看呢？”
　　“妳頭頂，呆毛，被壓下去了。”周離指著她頭頂以壹個不正常姿勢歪倒的天線提醒道。
　　“哦。”
　　楠哥很隨意的撥了撥頭發，於是那簇呆毛又神奇的立了起來。
　　周離看得壹楞壹楞的。
　　……
　　楠哥猜對了，酸菜豬腳裏的豬腳就是豬肘，主要是肉，切成片的，豬蹄就只是蹄，帶著骨頭壹坨壹坨的，分量不多，肉就更少了。
　　吃完後楠哥說以後再也不點豬蹄了。
　　和楠哥分開後，槐序也說：“那豬蹄確實沒有豬腳好，我啃得小心翼翼的，跟做賊似的！”
　　周離轉頭。
　　他立馬說：“我這次換了壹家的！”
　　周離：……
　　槐序又問道：“軍訓好玩嗎？”
　　“不好玩。”
　　“那我替妳去吧！我覺得好玩！”
　　“妳可不要穿幫了。”
　　“不會的。”
　　“明天要選班長，妳別表現太好了，不要給我選上班長了。”周離說。
　　“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