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壹章 電梯門口

　　新鴻投資錢文瀚這號人物，曹沫不認識，卻是聽謝思鵬說過。
　　錢文瀚早年也是淘金客出身，但他要比謝思鵬發家更早，也更有眼光、魄力。
　　錢文瀚很早知道個人在國內很難拿到金礦探礦權、開采權，而遊擊隊式的砂金開采成不了氣候，他九十年代中後期就利用早年積累下來的資本，在新海投資建造提煉廠，從海外收購含金礦砂回來提煉，很快就發展壯大起來，與謝思鵬這些同行拉開差距。
　　新鴻提煉廠後來為新海金業定向增發新股並購，錢文瀚壹躍成為新海金業的第二大股東，也是新海金業最大的自然人股東，新海金業作為國有控股上市公司，控股股東是新海上虞國有資產管理公司。
　　雖說錢文瀚沒有直接插手新海金業的管理，但數年來持有新海金業的股份都沒有減持，近年也壹直積極推動新海金業往海外擴張，可以說是新海黃金產業乃至新海有色金屬業的領軍人物之壹。
　　而新海金業這些年在掌門人周深河的率領下，增漲速度極快。
　　曹沫今天下午還特意看了壹下新海金業的數據，兩千零零年在收購錢文瀚新鴻提煉廠以及海外礦砂收購業務之後，礦產金、提煉金產量加到壹起也就十五萬盎司，但到零六年時黃金的年產量增漲到壹百萬盎司。
　　新海金業的擴張速度非常快，反應到股價上也是突飛猛進的上漲。
　　錢文瀚所持股份自然也是水漲船高；而除此之外，他個人還在其他領域有壹些非常成功的投資，身家不會比陸家遜色多少，在新海已是頂級富豪圈子裏的人物了。
　　謝思鵬雖然身家差錢文瀚壹大截，但早年就跟錢文瀚相識，也算是有不錯的交情。
　　沈濟也曾提到過新海金業有意進軍西非，要找他們合作，但當時曹沫手裏只有伊波古、奧古塔這兩座采掘提煉成本很高、盈利極為有限的金礦，並不覺得轉讓壹部分股權給新海金業能談到他理想中的價格，就沒有跟新海金業有太深的接觸。
　　他卻沒有想到錢文瀚還是津鴻會的股東，琢磨著津鴻會與新鴻礦業的名字，心想錢文瀚或許就是這家逼格滿滿的會所的創始人之壹？
　　“這幾位是曹總您的朋友？”
　　錢文瀚看向成希、余婧、陳暢以及陳暢在東江證券的上司，問曹沫。
　　“妳們在哪個包廂，不知道我等會兒過去敬酒，會不會打擾到妳們？”
　　“我每年留在新海的時間很少，但也是久聞津鴻會的大名，今天請朋友過來吃飯，但到了這裏才發現不是會員，還不能訂座，只能在這裏等朋友過來請客……”曹沫哈哈笑著介紹成希她們給錢文瀚，至於還目瞪口呆站在壹旁的男青年，他就直接無視了。
　　雖然這孫子剛才竟然拿工作威脅陳暢，令他心裏很不爽，但還是那壹句話，陳暢有她自己的人生跟選擇，陳暢不是成希。
　　再說他昨天在錦臣那樣對待韓少榮、陸建超，實際是被揭了逆鱗，不以最淩厲的姿態反擊回去，不可能叫韓少榮、陸建超有所顧忌，但在錢文瀚面前卻沒有必要表現得咄咄逼人、渾身是刺。
　　而對這種人，徹底的無視，也算是壹種打擊吧。
　　曹沫沒有介紹領帶青年，錢文瀚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麽過節，自然也是就無視過去，問道：“曹總既然還沒有用餐，要是不打擾，今天我來安排？”
　　“那就麻煩錢總您了。”曹沫說道。
　　發生昨天的事情後，不要說沈濟、陳蓉，曹沫也都有些擔心以後在新海會變得孤立無援，這時候當然不會拒絕結識在業務上跟他們還有關聯的錢文瀚。
　　陳暢的上司，都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這時候見曹沫跟錢文瀚都無視他，自然是灰溜溜的離開，也沒有自找沒趣的拉陳暢回去。
　　成希、余婧、陳暢都見過曹沫當初在泰華集團副董事長陸建超面前的樣子，這時候也沒有特別的震驚，都像乖乖女似的站壹旁聽曹沫跟錢文瀚在那裏無趣的寒暄。
　　曹沫掏出手機看了看，他不確定沈濟還要過多久才能到，心想著是不是跟錢文瀚先進去。
　　“曹總，妳還有壹位朋友應該快到了吧——我們在這裏等他過來再進去。剛下過壹陣雨，園子裏空氣也清新。”錢文瀚很是會察言觀色的建議道。
　　“哦，我那個朋友是我在東盛的頂頭上司，也是東盛丁肇強的外甥，不知道錢總認不認識？”曹沫問道。
　　“妳說沈濟啊，春節的時候打牌，他還從我這裏贏走好幾十萬——聽說他在東盛負責海外業務後，牌技大漲啊，就是不愛怎麽跟我們這些老家夥切磋。”錢文瀚笑道。
　　既然決定在園子裏等沈濟過來，大家就都不忙著進去，錢文瀚讓司機將車開走，讓保安離開，他就跟曹沫站在主樓臺階下隨意聊著天。
　　很快就見壹位身穿淺藍色套裙的漂亮女人，從主樓裏快步走過來，親切的招呼錢文瀚：“錢先生，這幾位是您的朋友？”
　　錢文瀚介紹說道：“這位是曹總——曹總，這是我們津鴻會的小周，妳以後請朋友過來吃飯、玩牌，直接找她安排就可以了。小周，今天問梅廳沒有人用吧？妳直接安排那裏我陪曹總以及曹總的朋友用餐……”
　　“周薇薇，還請多指教。”周薇薇從隨手握著的銀質名片盒裏拿出燙金名片遞給曹沫他們。
　　周薇微漂亮是漂亮，但臉上的妝有些濃，三十三四歲的樣子，眉眼間卻過早留下些微的歲月痕跡，也有壹種人生經歷豐富的風塵世故。
　　曹沫接過名片看她頭銜是津鴻會的副總經理，但看她跟錢文瀚的關系並不是很近，心想津鴻會在錢文瀚之外，應該還有直接負責具體運營的大股東，接過名片後也就簡單的招呼了壹聲。
　　不過，在周薇微轉身回主樓張羅去之前，曹沫註意到她又好奇的打量陳暢壹眼，心裏想，難道陳暢的上司回到包廂後還有什麽事情並沒有平息，有什麽動靜驚擾到周薇薇？
　　這麽想也不奇怪，津鴻會內部規模並不是很大，又只有會員才有資格訂座，那主樓裏有哪些客人逗留、有什麽宴請，周薇薇心裏應該都有壹些數的。
　　“錢總今天怎麽跑到津鴻會來視察了，還叫妳逮到曹沫了，今天這架勢，大概是不用蹭我的飯了？”沈濟很快駕車趕過來，看到曹沫跟錢文瀚站在壹起說話，停下車跑過來開玩笑道。
　　“妳壹直說要介紹曹沫給我認識，這麽久都沒見妳行動啊。”錢文瀚說道。
　　“嗨，上次還是在春節期間陪錢總您打牌，但曹沫當時就已經回卡奈姆了，昨天曹沫壹早才趕回國，我想介紹妳們認識也沒有機會啊。昨天那場合，我要說拉錢總坐過來聊聊，錢總妳會不會將杯裏的水潑我臉上？”沈濟因為丁家的緣故，在新海富豪圈裏也算是交遊廣闊，很隨意跟錢文瀚開著玩笑說道。
　　眾人往主樓走去——當即有兩名身穿袖襟滾金邊旗袍的漂亮女服務員迎過來，領著眾人往大廳左側的電梯走去。
　　問梅廳在三樓，電梯到二樓卻倏然打開，壹個肥壯的中年男子滿身酒氣的正要走進來，擡頭驀然看到電梯裏的陳暢，楞了壹會兒，下壹刻就壹把抓住陳暢的胳膊，將猝不及防的陳暢給拽出電梯差點摔倒，朝身後的人怒氣沖沖地叫道：
　　“張經理，妳口口聲聲說陳暢家裏有急事回去了——陳暢明明還在這裏，妳這小子有點不地道啊？我剛才也沒有對陳暢做什麽啊，摸摸小手也是為聯絡感情，喝交杯酒活躍壹下氣氛，不算過分吧？要是陳暢她不樂意，妳讓她跟我說，我跟她道歉，張總妳張口就胡說八道，那就太不夠意思了。要是東江證券的人都不講誠信了，我跟我的朋友怎麽敢將那麽多資金交給妳們管理？”
　　“陳暢，妳是不是對我孫金庭有意見？是不是我剛才太過分了？好，我現在對妳道歉，請妳接受我的道歉！”中年人拽住陳暢的胳膊不讓她掙紮，滿嘴酒氣的胡說八道。
　　曹沫用腳尖抵住電梯門，靜靜的看著陳暢的上司跟周薇薇尷尬的站在電梯外的小廳裏。
　　“小周，怎麽回事？”錢文瀚陰沈的臉，不悅的看向周薇薇問道。
　　就算陳暢不是曹沫的朋友，壹位年輕女士在津鴻會被醉酒的客人如此拉拉扯扯，也是極影響形象的事情。
　　津鴻會打造的是商務交流、休閑及用餐的高級會所，不要說客人了，就是會所的服務人員也不應受到這樣的騷擾。
　　要不然，逼格怎麽提升上來？
　　以為這是大澡堂子？
　　周薇薇頭大如麻的走過來，也不用成希、余婧義憤填膺的上去幫忙，就示意兩名男服務員抓住中年人放開陳暢，苦笑著跟錢文瀚解釋：
　　“曹總的這位朋友跟這位張小威經理都是東江證券投資部的員工，他們今天在津鴻會訂座宴請孫總他們。剛才好像鬧了壹點誤會，曹總的朋友有些不愉快就跑出去，在外面碰巧遇到曹總跟錢先生妳們。張經理剛才回包廂跟孫總解釋說曹總的朋友有事先走了，孫總有點不高興，就想著先走……”
　　周薇薇今天在津鴻會值守，有幾桌客人，分別是什麽來頭，她都壹清二楚，也最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麽——
　　她不知道曹沫到底什麽身份，但曹沫既然能讓錢文瀚親自招待，就註定身份非同凡響。
　　周薇薇不知道曹沫跟東江證券的女員工到底是什麽關系，也許是朋友，也許是追求者，但她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可能避免兩邊人見到面發生沖突，特意讓人守在樓下帶著錢文瀚、曹沫他們乘電梯，而她親自趕到孫金庭他們的包廂裏安撫。
　　她卻不想孫金庭壹定要張小威打電話將陳暢喊回來，糾纏好壹會兒見不能得逞，就甩脾氣走人，以致兩波人在電梯口碰到面。
　　“倒不是碰巧，是我朋友說酒桌上有人灌她酒，我們放心不下才趕過來，然後再順便在津鴻會吃頓飯，”曹沫撇撇嘴跟錢文瀚說道，“我這些年在國外，不怎麽留在國內，都說衣食足而知榮辱，我還以為國內經濟發展這麽多年了，大家吃飯喝酒交朋友，怎麽都要講壹些文明，不屑玩霸王硬上弓那壹套了呢……”
　　“妳他媽是誰？”中年人看到錢文瀚的臉，心裏還有犯忤，但見曹沫壹身窮小子打扮，說話的口氣卻恨不得沖上天，仗著酒勁心頭邪火上竄，忍不住就要上手將曹沫推壹邊涼快去。
　　很可惜兩名男服務員太給力，將人給按住，曹沫沒有發揮的機會，心裏很不爽，只能盯著陳暢的上司，冷聲質問：“這是妳們東江證券拉投資的風格？為了壹垃圾客戶，對自家的員工連壹點的尊重、愛護都不講究了？東江證券又是什麽垃圾公司？”
　　“孫金庭有朋友在這裏嗎？要沒有朋友陪著，小周妳安排人送他去醫院醒壹下酒，不要讓他再在這裏丟人現眼了……”錢文瀚蹙眉頭，讓周薇薇趕緊安排人將喝得醉醺醺的孫金庭請出去，要是動靜搞得再大壹點，引起圍觀他都覺得丟臉。
　　“錢先生，我們這就帶老孫走，他真是喝糊塗了，真對不起！”
　　暫時沒有驚動到其他人，但是東江證券今天的商務宴請，除了孫金庭外，還有其他幾名投資人，跟孫金庭都是相識，本來跟著起哄哄架秧子，這時候看情勢不對，趕緊跑過來連拖帶拽，將孫金庭拉進電梯裏先離開。
　　錢文瀚這才看向被曹沫訓得滿臉通紅沒敢反駁的陳暢上司，問道：“妳是東江證券投資部的？那妳給葛軍打電話，讓他過來解釋壹下，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見曹沫、沈濟有些困惑，錢文瀚解釋道：“新海作為全國金融中心，大大小小的證券公司有小三十家，東江不像國泰、國投、海通、中銀，業務規模還很小，但東江投資部總裁葛軍，我認識有好些年了，我也相信他的專業水準，有些資金都交給他們在管理。我沒想到，他們為了拉投資，竟然玩這樣的歪門邪道……”
　　陳暢上司傻眼站在那裏，沒想到會鬧這壹出來。
　　……
　　……
　　就仿佛是無關緊要的小插曲，眾人走進三樓壹間奢華之極的包廂裏。
　　錢文瀚這時候趕到津鴻會，不是用餐，還是約了幾個友人玩牌——雖然他臨時找人頂替他上桌，這會兒也要趕到附樓跟友人打聲招呼。
　　“哇，津鴻會的錢文瀚呢，跟我們華逸老總都是壹個層次的，他這麽給妳面子，妳也太威風了吧！”
　　余婧雖然是隨遇而安的性子，但到底是名校財經專業畢業的，對新海富豪圈的人物都略有耳聞，看到錢文瀚前腳離開，便忍不住大驚小怪的感慨起來。
　　“錢文瀚真要給我面子，就不該讓津鴻會的人摁住那個姓孫的，那樣妳們就能看到我更威風了！”曹沫不無遺憾地笑道。
　　“瞧妳還抖起來了！”成希嗔怪的瞪了曹沫壹眼。
　　陳暢有些惆悵的拿過手機，問曹沫：“我們經理剛發短信跟我道歉，我要怎麽回他？”
　　陳暢還有些發蒙，內心又極為糾結。
　　三個女孩子裏心計最為精明的她，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樣的事情。
　　曹沫是替她出氣了，看著孫金庭被人拖出去，誰心裏都會爽快；而錢文瀚作為東江證券投資部的大客戶，自然也有資格將東江證券投資部總裁葛軍呼來喝去。
　　問題是曹沫跟錢文瀚也僅僅是初次結識，而她跟曹沫更只能算是普通朋友，她又不能真拿曹沫當靠山。
　　這意味著今天即便將葛軍叫過來，迫使葛軍在場面上說幾句道歉的話，等葛軍搞清楚這裏面的關系，會怎麽看她？
　　她倘若還要留在東江證券，又要如何面對部門大BOSS葛軍以及直屬上司張小威？
　　曹沫淡然看著陳暢，問道：“妳打算怎麽回？”
　　余婧嘟了嘟嘴，以她及成希更爽直的性子，當然不希望看到陳暢忍氣吞聲，更不想陳暢在這種扭曲環境下工作，但也沒有口無遮攔的勸什麽，而是看陳暢自己如何決定。
　　“張小威所說的規則我接受不了，倘若葛總要包庇他，我想我不應該再留在東江證券了……”陳暢咬著嘴唇說道。
　　沈濟跟余婧、陳暢接觸的機會很有限，他還記得陳暢曾主動搭訕他的事，對陳暢的印象並不是很好，這時候聽她這麽說，都禁不住暗暗點頭。
　　證券公司的直營部門，風險高收益也高，有機會、有能力應聘進去，就可以說是半步踏入金領階層了——他在東盛要算高層了，壹年正兒八經從東盛拿到的薪水、期權以及分紅什麽的，也就兩百萬左右，但證券公司的直營部門，中層差不多半數就有這個收入，這還沒有算牛市的加成。
　　對壹心想在新海出人頭地的陳暢，能有這樣的決心，是不容易的。
　　“妳有這個心理準備就好，這條短信妳暫時先不要回！——這個葛軍，對我跟老沈來說，是敵是友都還未定，”曹沫說罷，又笑著問沈濟，“妳覺得這個葛軍，對我們來說是敵還是友？”
　　雖說他不想將陳暢的事攬自己身上，但事情發展到這壹步，他也不可能完全袖手不管——他總不可能現在去找錢文瀚，說這事就這麽算了，沒有必要將東江證券投資部總裁葛軍拉過來，搞得大家面子上難看。
　　而他剛才沒有勸錢文瀚息事寧人，其實是他自己也想見壹見葛軍。
　　韓少榮真正起家還是做證券投資，在兩千零零年之後借收購國有職工股上市流通狠狠賺了壹筆，之後他旗下的華茂投資，在證券市場壹直都有或大或小的動作。
　　雖說新海的證券投資市場，目前還是以國有、公募及銀行資本為主，但在自然人或民營資本裏，韓少榮絕對可以說是最呼風喚雨的幾人之列，甚至能在壹定程度上影響到國有、公募及銀行等資本跟他共進退。
　　東江證券雖然僅僅是B級證券公司，但作為東江證券自營部門的負責人，葛軍絕對不可能跟韓少榮沒有關系。
　　至是這個關系是好還是壞，就難說了。
　　“這麽簡單的問題妳考我啊？”沈濟笑道，“錢文瀚是很精明的人，他能喊葛軍過來，至少能確定葛軍跟那邊不是穿同壹條褲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