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當年之事~
巡狩萬界 by 閻ZK
2019-2-12 10:09
劍光縱橫,勁風拂面而來,只是片刻功夫,楚烈就從丹閣所在的青鋒抵達了大殿所在之處,還沒有進去,便看到了有兩名身著劍袍的青年弟子滿臉苦笑之意守在了大殿之外,見楚烈過來,相互對視壹眼,拱手道:
“大師兄。”
“嗯。”
楚烈頷首,現在不用詢問這兩名苦笑著的弟子,只是站在了大殿門口,就能夠感受到兩股劍拔弩張的氣勢在相互對峙著,壹股是自己熟悉的北辰劍仙雲虛子,另壹股不曾感受過,卻也有幾分熟悉,其強大程度,恐怕自己即便使用‘不負’,也只是能夠給對方帶來壹些小麻煩而已,想必就是吟心師叔所說的‘惡客’。
“呼~”
輕輕呼出了壹口濁氣,楚烈微微拱手,聲音冷澈,在勁氣的作用之下在這片天地之中響起:
“弟子楚清烈……”
“嗯,烈兒,且進來吧。”
沈默了壹息之後,雲虛子的聲音在楚烈耳邊響起,楚烈體內的勁氣宛如波濤壹般湧動著,緩緩踏步進入了弈劍聽雨閣的大殿之中,目光微擡,就看到了負手站立,須發戟張的雲虛子,而在他身前,有壹名女子穿著百花羽衣,滿頭銀絲,眉眼細澈,只是從側臉就能夠看到那張面龐之上已經出現了皺紋,看上去就如同是尋常的女子漸漸老去的模樣。
尋常的女子若是漸漸雕零還穿著這壹身羽衣,只會給人壹種不協甚至可笑之感,如同五十老翁學稚童玩樂,但是眼前這人卻沒有絲毫的不協調,甚至於給人壹種這件百花羽衣難以匹配她氣質的感覺。
風華絕代!
此時楚烈第壹想法只有這四個字,而這人也微微側過頭來,隨意看他壹眼,只是這壹眼便身子微顫,雙目之中壹陣恍惚,再也移不開眼來——
逆著那光,壹名面龐有些模糊的青年踏盡門來,腰間酒壺,背上青鋒,壹襲藍白劍袍,滿頭黑發隨意乍起,磊落不羈,那熟悉的裝扮,似乎下壹刻便會仰脖肆意飲酒,如往昔壹般大笑著開口:
‘本大爺叫南宮牧。”
“劍牧天下妖魔之牧!’
“南……宮……牧?”
低低呢喃著,這名女子下意識踏前壹步,但是只是踏出,神色便又掙紮著恢復了清明,反倒後退了半步。
這不會是他,不可能是他,他的肩膀要更寬闊,他的嘴角永遠都帶著笑,他身上總是有著那股子酒液的味道,不是他,這不是他……
嘩啦~
就在此時,劍袍衣擺壹動,楚烈雙手微微壹拱,沈聲開口:
“楚清烈,見過師娘。”
聲音落下,那名女子微微壹顫,面上卻帶著壹股奇怪的忿怒,卻也有幾分懷念,看著楚烈,似乎已經遺忘了在那壹邊神色古怪的雲虛子,嘴角張了張,似哭似笑地道:
“師娘?妳喚我師娘?”
“他……他可曾跟妳說過我?”
楚烈雙目微微波動了下,但是面色依舊冷硬,擡起身來,聲音壹如既往地沈靜,但在此時旁觀的幾人聽來,簡直帶了幾許漠然和絕情,緩緩開口:
“不曾。”
“…………不曾……不曾,他還是怪我……”
女子低低呢喃了兩聲,聲音溫和卻令人鼻子不由得壹酸,心中堵得慌,楚烈緩緩呼出壹口濁氣,將那股不正常的感情排出,手掌擡起,緩緩撫在了背後的劍柄之上,五指次第握合。
壹方是傳授自己功法劍決,為自己不惜直對另壹大派的弈劍聽雨閣。
壹方是素不相識,顯然和與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玄機子有所糾纏恩怨的女子,而從此時的表現看來,怕還是怨多些。
站在哪壹方,根本不必選擇。
哪怕她那低語令人心碎。
錚!
壹聲錚然劍鳴,楚烈背後的青鋒緩緩拔出,森寒之意緩緩傾瀉而出,三尺之內的溫度似乎都降低了不少,眉心處壹朵火光躍躍而舞,雲虛子雙目微張,似乎明白了楚烈想要做什麽,手掌下意識擡起,但是似乎想到了什麽,神色壹陣掙紮,最終還是嘆息壹聲,輕輕放下,只是心中卻低語壹聲:
“師妹,如此……真的好嗎?”
吟吟吟~
清越的劍吟聲中,那柄有著弈劍聽雨閣標識的長劍全部出鞘,斜指地面,楚烈眉心處那火光壹動直接沒入了他的身軀之內,火光崩裂,壹股瀟灑不羈,氣吞天地的劍意陡然從他的身軀之上暴起,橫掃四方,那神態恍然的女子下意識擡眸,熟悉的衣物,熟悉的裝扮,熟悉的劍意氣息,即便是知道這是虛假的,但還是壹股悲傷湧現心頭,雙目中眨眼便盈滿了淚水。
‘喲,小姑娘,總這麽冷著壹張臉可不好,笑壹笑啊~我?哈,記住了!本大爺叫南宮牧!’
‘師尊,種種之事皆因我壹人而起,與阿羽無關!’
深受門派重罰的青年臉上沒有了往常的那種不羈,面色蒼白卻認真,握著她的手,笑得溫醇幹凈,‘我等劍仙,斬盡前路,不求來生……但是唯有妳,我是希望有下輩子的。”
“南宮牧今生願與阿羽共生死,下輩子,下下輩子,也壹樣,妳要等我……’
當時雨落如織,但是在她的心中,卻遠比那世間壹等壹的美景還要誘人地緊。
種種當年的經歷在眼前不可遏制地浮現,但是轉瞬這些美好的回憶便被壹道劍光斬破,身前楚烈持劍踏步,雙目幽深,其中神色冰冷漠然,蘊含在那火光中的劍意和記憶中的場景混雜在了壹起,那幅畫面再度在虛無和真實之間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天地隱隱,雨色朦朧隱罩山川,山之巔有閣,飛檐騰壁,有人立於飛閣之巔。
飲酒入喉,長劍漫然揮起,隨即便是搖落了漫天晨星。
楚烈漠然的雙目當中,壹抹淩厲閃過,劍光如露似電,筆直遞出,純粹地可怕卻也鋒利地可怕,只是瞬間便刺破了壹切般出現在了那女子眼前,漠然的聲音在同時響起:
“弟子謹以此劍,請師娘下山。”
這壹劍劍速極快,但是以那名女子的修為躲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但是此時她卻宛如是失去了魂魄壹般呆呆地立在原地,任由那劍光靠近,這壹抹純粹的劍光之中似乎還是映照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只是這壹次卻充滿了決絕和倔強。
‘緣起江湖,緣結江湖。’
‘道友,玄機子此生……與妳江湖不見。’
壹夢菩提半壺沙,輕訴梵音壹剎,掩了牽掛,塟了蒹葭。
初逢年少劍狂,烈酒江湖。
而今思量,紙上千行,淚也千行。
“啊呀呀!聽說百花谷的飛羽仙子來了?!在哪裏在哪裏,怎麽都沒有人來叫我!”
就在此時,壹陣大呼小叫的聲音突地響起,飛羽二子如劍壹般刺入楚烈腦海,令他雙瞳壹縮,手腕壹抖,那柄直刺的劍光陡然壹偏,劍路逆轉,指向了那女子的肩膀上方,以他的修為,就算是全力壹劍也難以傷害到這位修為強悍的前輩,但是其中蘊含的意義卻截然不同。
嗤啦——
劍光縱橫,壹縷銀發散落在劍身之上。
那女子神色恍惚了壹下,隨即便再度變回了原本的沈靜,眼角的淚光也在瞬間便消失不見,輕輕轉身,無瑕子正踏入大殿中,壹手提著那柄‘月’,壹手提了個盒子,呵呵笑道:“在與烈兒切磋嗎?”
“說要妳來取劍,倒是不想仙子如此之快,哈哈哈,與妳與妳!”
輕笑壹聲,無瑕子看了手掌中那柄‘月’壹眼,目中閃過壹絲復雜的神色,擡手便將那柄劍拋向了那名女子,後者隨意伸手,便將其倒扣在手,瞬間展露出的風華已然不凡,可想當年定然是名動江湖的美人,但是那凜然的風姿壹閃即逝,便又恢復了雍容,或者說,除了在得知楚烈身份以及楚烈出劍時候有了情緒波動之外,這位百花谷谷主壹直都是維持著那幅雍容的模樣。
無瑕子砸了砸嘴,擡起手掌中的盒子,笑道:
“茯苓糕,妳當時還蠻喜歡,雖說不是小牧的手藝,應當也不錯。”
“……不必了,無瑕子師兄,夜兒,這便走吧。”
百花谷谷主輕輕笑了下,招呼南宮夜過來,便要離開,無瑕子也不阻攔,只是笑瞇瞇看著兩人邁步走出,就在此時,楚烈突然收劍入鞘,微微抱拳,在眾人有些好奇的目光之下,緩緩開口道:
“師娘……玄機子前,師傅的配劍,劍名飛羽。”
百花谷谷主的腳步壹頓,肉眼可見的,那雍容的臉龐之上神色明顯很大波動了壹下,嘴唇微張,足足呆立了半響才探出手輕輕撫了撫楚烈的頭頂,偏頭,似哭似笑道:
“……飛羽劍,飛羽劍,師娘知道了,謝謝妳好孩子。”
“以後若是覺得這裏膩了,便來百花谷,師娘那裏妳隨時能來。”
“夜兒,向妳……兄長告別,我們回谷。”
“嗯?”
南宮夜微微壹怔,猶豫了壹下,便朝著楚烈微微抱拳,雖說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開口道:
“見過兄長,夜先行告辭。”
“無瑕子……大哥,再會。”
另壹邊,百花谷谷主也對著無瑕子微微頷首,下壹刻便裹挾著南宮夜化為了壹道淡紫色的流光縱天而去,留下下面的無瑕子大呼小叫:“飛羽仙子!妳搶我聽雨閣的弟子可是太不地道了啊……”
“要是把小夜兒嫁過來,我還可以考慮!”
連連呼喊了半響,卻也沒有得到絲毫的反應,看著天際逐漸散去的流光,無瑕子停下了自己的呼喊,笑著搖了搖頭,隨手掀開盒子,拈出了壹枚糕點直接扔進了嘴裏大嚼著,劍眉微皺。
“味道還可以啊,為什麽不吃。”
“師伯……”
壹旁的楚烈抿了抿嘴,開口問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無瑕子大嚼著的嘴巴壹頓,整個人似乎按下了暫停鍵壹樣,隨即輕輕偏頭,看向壹旁的楚烈,那雙清澈的眸子變得幽深,半響後才慢慢咽下了嘴中的糕點,微微壹笑,那笑容淺淡如仙,卻透出了幾許漠然:
“烈兒……知道的太多,可是很容易死啊。”
話音落下,他卻突地又搖頭笑起來:“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有沒有被嚇到?”
“妳問當年,當年啊……算是很老套的故事了,他們之間的事也只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壹點罷了,先是死了些人,然後死了許多人,但是我們要對付的那個混蛋呢,還是沒有死……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窺探著這方天地。”
“至於妳師傅,小牧他性格倔強,總認為當時有自己的原因,才引發了我弈劍聽雨閣的那壹場驚變,因此自行流放於天下。”
“唉~何苦呢?與其守著壹柄刻著‘飛羽’二字的劍,輾轉反側,不若大大方方去見她,與其身死道消之後,劍入劍冢,為何不早早上山?”
“那飛羽仙子脾性也是犟,清麗如仙,卻不屑於那些保持青春的手段,既不用那些丹藥,也不修什麽功法,任由自己的絕世紅顏老去,大大方方,年輕便是年輕,老便是老,認認真真地年輕肆意,也認認真真地老去,嘖,邪門歪道,還是我這樣年輕好,哈哈~”
無瑕子在絮絮叨叨的低語聲中緩步走開,而不知何時,雲虛子已經站在了楚烈的身後,楚烈輕輕嘆了口氣,也不回頭,只是開口問道:“師叔,當年之事,閣主師伯他是否,也發生了什麽?”
半響的沈默死寂之後,與他並肩而立看山下雲起雲湧的雲虛子才聲音沙啞地開口。
“還不到時候……”
“等妳能夠壹肩扛起整座弈劍聽雨閣之時,我等才能夠把壹切告訴妳,只能說,這壹切並沒有那麽簡單。”